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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拖拖拉拉地幹什麼?”

天氣一熱,波西米亞的暴躁易怒程度,就也跟着氣溫一起直線上漲——此時日頭又毒又烈,烤得空氣也蜷曲了,每一秒都彷彿是一場針對她們二人的、緩慢精心的復仇。

“你是不是屁存太多了,屁股太大給你墜得走不動?你站那兒愣着招蒼蠅呢?你跟路邊馬糞是競爭對手啊?”

別看日頭毒辣,燒得人難受,卻一點也不妨礙波西米亞站在路口上,聲氣洪亮地罵人;她一句接一句,倒像是把某種無形的屏障給一下下地切薄、打破了,當最後一句落地時,林三酒突然可以正常活動了,腳下也能加速了,幾步追上了前面的波西米亞。

“你着什麼急嘛,不是我不走,”她說,“我剛才一瞬間有點神智恍惚……”

不知怎麼,似乎還很想掉淚——但悲痛像是水波上的浮葉,一搖一晃地,被湧來的波浪推得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波西米亞湊過一張汗津津、皮膚晶亮的臉,狐疑地看了看她。

“曬的,肯定是。你現在臉上五官都排列成了中暑二字,更不好看了。”她下了診斷,“咱們趕緊進前面酒館避一避。”

自己有高溫抵抗,中什麼暑?就是她想去乘涼吧。

“不知道怎麼了,”林三酒一邊被她拉進路邊小酒館,一邊說:“我恍惚之間,覺得好像剛剛跟誰告了別……”

“是跟你的腦子告了別,”波西米亞一毫秒都沒耽誤。

坐在這一間活像從西部片里掉出來的木製小酒館裡,總算是讓人在烈日折磨中鬆了口氣。

一杯涼水下肚,波西米亞的刺被泡軟了。她抹一抹嘴,在桌上展開一張寫滿小字的地圖,說:“這個小城的通關卡還挺容易拿的,只要不跟本地人互動就行……這可太好了,我早就不耐煩跟那幫NPC說話了,好事沒有,壞事從來不漏下我。”

酒保從吧台後抬起了頭。

酒館位於大路上,還沒進城;所以給了她們兩杯涼水的酒保,也不能算是本地人。

“不是NPC吧,”林三酒小聲說,“也是活生生的人……不過受了世界規律的限制,變成了……副本生物一樣的存在?”

“管他呢,”波西米亞不拘小節地擺了擺手。“牛糞馬糞的分別。”

她們掉進地圖世界兩個月了,已經完成了一次“勇者之路”,到達了它的目的地,眼下正在前往第二條路終點的途中。

每一條路上不僅阻礙重重,還得收集所有通關卡才算完成,很麻煩;要是可以,她們也想舒舒服服獃著,可惜地圖世界裡的人,總得不斷拿雙腿丈量大地,才能獲得活命權。

“不跟本地人互動,怎麼拿通關卡?”林三酒問道。

“唔,我們馬上要進的是北城口……在南城口有一個通關卡發放亭,符合條件就能拿,不需要人。”

“另外兩個城口不需要去了?”

“沒有另外兩個城口,”波西米亞將地圖展示給林三酒看,“你看,整個城就是一個用牆圍起來的長條盒子,只有一南一北兩個出口。”

說它是長條盒子,只是一個從地圖上得來的印象。等二人真正從北城口進城的時候,發現這座城更像一個大號的長方形監獄;即使以進化者的身手和道具,從高牆牆腳往上爬,到達牆頭恐怕也得花大半個小時。

一看清這座城的樣子,波西米亞就喪了氣,臉都快垂到腳面上了。

她嘴上鮮少承認,實際上在地圖世界裡玩得挺開心;因為一路上永遠不缺或奇異、或壯闊、或幽森的新鮮風景——然而此時放眼望去,不管目光落在何處,始終只有高不見頂的沉重灰牆,截斷了一切視線與對世界的幻想。

“住這兒的人都犯了大罪吧,”波西米亞咕噥着說。

“準備好,”林三酒低聲提醒道,“提示不讓我們與本地人互動,說明本地人肯定會來找我們互動。”

波西米亞慈愛地說:“廢話。”

……跟她就生不起來氣。

二人肩膀都繃緊了,早做好準備,只要一有人往自己方向湊,立馬就跑——考慮到滿城大街小巷、民宅公寓里全是不能互動的目標,實在不行的話,就跳上房頂,踩着房頂往南城口沖。

儘管這個長方形監獄是真挺長的,不過她們全速奔跑之下,不到十分鐘也能到了;一城普通人,不可能追得上。

然而叫二人意料不到的是,她們的萬全準備,竟一點也沒用上。

壓根沒人往她們身邊湊。

事實上,不管二人走到哪兒,只要一看清她們裝束模樣,原本在陰影里踢毽子的小孩、閑聊的婦人、修理傢具的老頭……登時全像是見了鬼,變顏變色,扭頭就走;窗戶板、木門,接二連三地砰砰關上了,只留面前一條死寂的巷子。

“啊?”波西米亞顯然受到了深深的冒犯,“怎麼做人一點都拎不清自己的分量?他們能看我一眼,都算是他們祖上自盡得早,給世界積德了,誰躲誰啊?”

“通關卡……”林三酒提醒道。

看在通關卡的份上,波西米亞終於忍氣吞聲,沒去找城民麻煩,怒聲說:“南城口呢!”

好像南城口會主動應一聲似的。

二人走在寂靜小巷裡;一個窗戶里窗帘悄悄一閃,又被人合攏了。

“他們是不是腦部出現腸梗阻了?”波西米亞問道。

挨罵的不是自己,林三酒覺得挺新鮮。

“我把日記卡拿出來,貼窗沿上,過一會我們回來看看?”她建議道。

“日記卡”一出口,她忽然隱隱生出了恍惚。日記卡……她好像在某一個久遠的夢裡,夢見它被損壞了,再也叫不出來了。

“我才不關心他們怎麼回事呢,”波西米亞很不耐煩,比了比遠處城牆,說:“我就想早點走,這個城看一眼都覺得憋氣!地圖上的下一截路我看了,有山有水的,肯定好玩。”

“就讓我試一次吧,”林三酒說著,將日記卡貼上了。“保證不耽誤時間。”

二人慢步走遠了,看時間差不多了,又折返回來;林三酒收回日記卡,剛才還不感興趣的波西米亞,此刻卻將毛茸茸的腦袋湊上來,頂着她下頜,也跟着看了一會兒。

3:18PM

中年女性:別去看!你這孩子,說不聽呢?

小女孩:可是……那兩個姐姐萬一也去了南城口呢?

中年女性:那跟你也沒關係。

小女孩:可是……

中年女性:別可是了,你多看兩眼,改變不了什麼,讓別人注意到了,說不定還要以為我們是跟進化者有關係的間諜。

小女孩:我都沒跟她們說話!

中年女性:城主可不會在乎。

過了幾秒鐘,中年女性嘆了口氣。

中年女性:她們如果身手好,能力高,說不定能順利逃脫吧……我知道你一直沒放棄那個念頭,可是這座城裡,誰都是這麼過來的。再說,每一個進化者,最終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找她們,一點用也沒有,反而要招來殺身之禍。

小女孩:嗯……我知道了。

小女孩:那兩個姐姐,是不是逃不了了?從來沒聽說過有進化者成功從南城口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