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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山青在行事計劃的時候,顯然並沒有想過,他的計劃究竟是否適合每一個人——比如說,“藏木於林”這一招,人偶師到底能不能用。

人偶師本身就很難藏得住,但要說有什麼讓他更顯眼、更引人注目的辦法,那大概就是把他放進人堆里了。就算戴着偽裝,好像也掩不住他身上陰沉凶戾的殺氣;人偶師走到哪,哪裡就會清出一圈空地,假如目標是邀請梟西厄斯上門的話,倒是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快捷有效的辦法了。

更何況,人偶師也絕不會主動往人群里鑽。

當耳機中的眾人都四散混在人群里的時候,他也正慢慢隨着人流往前走。只是人偶師一遠遠看見黑石集中心廣場上的人山人海,再也沒忍住,半張臉上划過去了一絲尖銳鮮明的厭惡煩躁,立刻站住了腳。

別說是梟西厄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讓他被那麼多熱烘烘的人體緊貼着。

季山青雖然滿腹心思、油頭滑腦、十分可鄙,但他有一點說得不錯:人偶師此刻確實需要藉助一個屏障,來迷惑、阻隔梟西厄斯的目光。

命是可要可不要的,只是在找到宮道一之前,暫時還不能把命扔了。

“姐姐在哪條道?”耳機中,季山青毫無自覺地問道——彷彿這個世界天然就欠他一個姐姐,一個親人似的,那種又理所當然又小心翼翼的語氣,令人聽了連骨頭都在作癢。

林三酒活像一個沒有思考能力,只有基礎智能的AI,自然有問必答:“C。”

C啊……

可以,夠遠了。

人偶師四下看了看,一步步地走進了這一條商鋪走道的中央。

他忽然轉變方向,差點令幾個身體遲鈍的三流進化者沒有反應過來,險些撞在他身上。此刻人流密集,人偶師卻紋風不動地站在走道正中央,剛剛好堵住了大部分人的去路。

知覺敏銳的,朝他身上掃一眼就一言不發地匆匆走了;但是少不了一些自恃強橫的,感知力低下的,或是受了他偽裝迷惑的,就會忍不住低聲喝罵一句——“讓開,”一個細眯眯眼的胖男人從背後喊了一句,“好狗不擋路!”

耳機里,林三酒正好抱怨了一句:“你不讓他把話說完,你怎麼……”

人偶師已經取下了耳機,切斷了她毫無新意的話音。

他回頭看了那個叫他讓路的男人一眼,十分有風度似的一笑,微微側過了身,抬起一隻手說:“請。”

細眯眯眼看了看他,好像也沒法對這樣溫和有禮的態度發脾氣,哼了一聲,抬腿就從人偶師身前走了過去。

他在人偶師前方一兩步遠的地方,冷不丁地頓住了腳。

人偶師渾然不覺一般,仍舊站在原處,擋着後方來人;那個細眯眯眼轉過身,臉上平平板板沒有一點表情,來到了人偶師身邊。

人偶師微微朝遠處一抬下巴,細眯眯眼就順從地走了過去,站在走道邊緣處一家商鋪的棚子底下,靜靜地站住不動了。

雖然如今這樣行事,不免束手束腳地不太痛快,不過很快,他就重新把耳機戴上了。

當人偶師掉轉了一個方向,朝黑石集另一頭走去的時候,他就好像是一條魚似的融入了人流里;彷彿受到了什麼感召一樣,剛才好幾個停步不走的人,也像是一條一條跟上去的魚,三三兩兩,遠遠近近,在人偶師身邊始終維持着一個“魚群”似的狀態,將他擋在了中間。

雖然林三酒那種人不會理解,但世界上的規則就是這樣:你的顧忌越少,手段越多,那麼為你打開的道路就越多。同樣是通往羅馬,人偶師就有許多條林三酒一輩子也走不上,也不會去走的路。

唯有當季山青在耳中忽然叫了一句,讓眾人毀掉耳機的時候,人偶師才頓了一頓,慢慢地回頭看了一眼。

他此時離黑石集中心廣場不遠,加上黑石集呈一個碗形,就意味着中心廣場是地勢最低的地方,他一眼就能掃見——舞台上橫然停滯着的那一個巨大黑影,彷彿一直在等待着他的目光似的,也朝他的眼睛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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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久留實在不明白,自己已經把面容改成這樣了,連眉毛都剃了,究竟還有哪裡叫那一個高壯男人起了疑,一直陰魂不散地跟在身後——儘管實際上也不過就是短短一二十秒,卻已經快要叫清久留血液里的酒精,都隨着冷汗一起揮發了。

他隱隱感覺到,繼續這樣走下去不行,現在必須得想個辦法;然而他剛才為了短時間內讓自己的面色盡量泛紅,攝入的酒精實在是對他而言也有點太多了,此刻腦子裡晃晃茫茫,哪怕感覺到有什麼地方值得思考,卻始終聚集不起思緒。

是什麼……剛才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

又一個人往清久留的臉上看了看,很快就扭過了頭——又是一個被他的改容之術給迷惑過去的。也就是說,對於梟西厄斯的兵卒來說,他明明沒有偽裝……

不,不對,不是這個方向。他剛才想到的事情是……

清久留醉醺醺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高壯男人依然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他並沒有示意其他人來跟上自己——

清久留猛地甩了甩頭,感覺總算是在它溜走之前,抓住了那一股尚算清楚的念頭。

變成梟西厄斯兵卒的人這麼多,除了那高壯男人以外,其他人都沒有察覺他的異樣——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儘管這些人都成了梟西厄斯的走卒,看樣子也都暫時放棄了一部分自我,但是在涉及到“找人”這個目標的時候,梟西厄斯所依賴的,依然是每個人本身的見識、經歷、眼力和思考能力——高壯男人以前或許接觸過改變容貌的辦法,這才比其他人來說,更加保留了對清久留的警惕和狐疑。

是因為這些人,本質上來說,還不是梟西厄斯的“身體管家”吧?

他沒法把這麼多人都變成自己的“身體管家”;也就是說,當一個人產生懷疑的時候,這份懷疑不能直接“上達天聽”,傳遞到梟西厄斯腦海中去。

那麼當他們覺得自己找到目標的時候,是怎麼……

說來也巧,當清久留的思緒走到這一步,搖搖晃晃就要中斷的時候,前方不遠處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抬高嗓音,平平淡淡地叫了一句:“這裡。”

清久留霎時覺得酒都醒了幾分。

附近不知多少人,都同一時間扭過了頭去;窸窸窣窣的身影與腳步,都像是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了,一齊圍了上去。從那一團不斷增大、不斷更加漆黑的糾纏的影子里,傳來了一個陌生人的叫聲:“幹什麼?”

清久留一怔。是因為酒喝多了嗎?他認不出來那一個聲音。

“你們抓我干什——鬆手!”那男人又惱又怕似的叫了起來,似乎還很有精神;只是雙拳難敵四十隻手,幾乎是在幾個呼吸的工夫,就被牢牢壓在了地上。

有兩個人馬上一左一右地趴在了地上,將眼睛湊了上去,仔仔細細地近距離打量起了地上的臉——那張臉被無數人腿包圍着,陷在陰影里,叫人什麼也看不清。

可是清久留還是站住了腳,在深知自己或許也會馬上變成下一個的恐懼之中,定定地看了一會兒。

現在想必夥伴們都已經把偽裝去除了,而那又分明是一個陌生人的聲音……酒精還是讓他的思考稍微慢了幾分,幾秒鐘以後,清久留才意識到,附近不會是別人,一定是手裡還有【王子與乞丐】的余淵。

他用上了物品,能跑出去就好……而且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群人抓住一個只有餘淵面孔的替身,反而給了清久留一個啟發。

看起來,“抓捕”和“確認”這兩步都不是由梟西厄斯來親自完成的,那麼也就是說,哪怕被這群人發現了,離真正落入梟西厄斯手裡也仍然有短短的一段時間……

有的時候,不拿自己冒點險,是沒有辦法成功的。

人生就是一場賭,想要什麼,就得相應地往檯子上押下一點什麼。世界上沒有旱澇保收,安全無恙的人生,他想要活命,就得先把命賭上。

清久留踉蹌着重新走起來的時候,那個高壯男人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正從一旁斜着眼睛,觀察着他的側臉。

清久留拎出了又一瓶酒,在他的目光下,將一直緊縮着的下巴鬆開了,後背也恢復了原位,深深地喝了一口,讓酒流洗過了每一處味蕾——這次飲酒,不是為了將臉色變紅了;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喝酒的機會,他自然要好好珍惜。

哪怕沒有去看,他也知道,那個高壯男人猛地睜圓了眼睛。

他的狐疑終於被肯定了,一定很激動吧?

清久留放下酒瓶,朝他掃了一眼——儘管眼睛形態依然沒有恢復,可是這一次,那個高壯男人的眼睛裡,驟然亮起了認出他的光。

說來還真是叫人不甘心;此一時彼一時,以前被人認出來的時候,接下去可不至於要玩命啊……

清久留近乎木然地聽着那個高壯男人抬高嗓音,平平淡淡地朝附近人群喊了一聲:“我找到了,這邊還有一個。”

附近的人剛才都被吸引到了余淵的替身身邊,此刻仍然在檢查的檢查,掙扎的掙扎,一團忙亂;那些沒有被變成兵卒的進化者,當然理也不會理他。因此高壯男人喊出聲以後,清久留清清楚楚地知道,至少是有數秒的時間,他依然是與那高壯男人單對單的。

“沒錯,”

他以氣聲低低說了一句,將那高壯男人的注意力給拉回了自己身上。“你確實是找到了……恭喜。”

清久留的話沒等說完,手中的酒瓶已經橫着朝那男人的太陽穴上掄了過去。

我的天,我終於寫完了,真的拖太久了,再次給大家道歉!我媽那邊,我總算是也腆着臉問同學拿到了葯……跟她說了兩個多小時,嘴皮子都說破了,總算人老佛爺點頭同意吃藥了(生病了吃藥都要進諫兩個小時,這說出去誰信啊)我看她現在情況還不算太嚴重,看樣子暫時不需要測抗原再決定去不去醫院了,先在家吃藥控制吧。

真的他媽比養孩子還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