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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這邊,快!”

余淵遠遠地招呼了一聲,林三酒立即轉過了頭。他剛剛從一塊控制板上收回手;像是為了證實他所言不虛一樣,一處牆壁在嗡嗡機芯聲中徐徐打開了,從原本別無出路的甬道里,露出了一個昏暗無光的通道口。

自從幾分鐘前,聽見導師和神婆匆匆逃離了房間以後,林三酒急得早已顧不上這艘飛船是喬坦斯的財產了,當即叫出【金屬拳套】,將所有焦躁無奈都一股腦地狠狠宣洩在了牆壁上。

飛船牆壁質料堅固特殊,雖然薄,破壞起來卻比普通牆壁困難多了;她覺得自己簡直花了能把半艘船都搖晃起來的力度,才總算勉強從牆壁上砸開了一條長長裂縫。房間里的燈還亮着,從門上裂縫裡,瀉出了一線歪歪扭扭、彎彎曲曲的白光。

“退開一點,”她回頭囑咐了余淵一聲,“有了裂縫我就好把它踹開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余淵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叫了一聲:“等等。”

“怎麼了?”

余淵盯着牆壁,慢慢問道:“導師他們剛才都逃了,是不是?”

“是啊,”林三酒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也朝牆壁轉過了頭——就在這時,牆上裂縫裡的白光忽然暗了一暗,隨即又重新亮了起來。

“那在裡面走動的人……是誰?”

林三酒轉過頭,與余淵的目光對上了。

“房間里……”她才低低地開了個頭,余淵就點了點頭,以氣聲回應了兩個字:“快走。”

無數個念頭一起交盪在林三酒的腦海里,當她和余淵匆匆掉頭重新跑進甬道里以後,她依然不可自制地往後看了好幾次;甬道遠處牆壁上那幾線扭曲旳白光,正離她越來越遠。

二人本是想找其他出口繞出去的,不料試了好幾個通道控制板,卻都像是木獃獃的模型一樣,無論余淵用上什麼手段,牆壁就是不打開——第一個真正依照命令為他們打開一條路的,正是眼下這條走道。

林三酒抬腳邁進了新打開的那一條昏蒙蒙的走道;身後燈光只能觸及眼下一小段路,前方更遠更深的通道,陷在一團漆黑中。

站在走道口處,余淵在牆上摸索了一圈,一無所獲後,回頭問道:“我找不到控制燈光的地方……喬坦斯給你的手電呢?”

林三酒使勁閉了閉眼睛。她那時準備將關掉的手電還給喬坦斯,因此沒將它卡片化收起來,不想卻遇上了意外;而她自己的照明工具,根本就是消耗品,幾乎是用一個丟一個,早就沒了。“在……在最開始的房間里。”

“……我只有一隻打火機。”余淵低聲說。

二人看着前方黑暗,不約而同靜了兩秒。

“這是通往哪裡的路?”林三酒問道,“我們得儘快找到導師他們才行。”

元向西最後那一句“我離消散很近了”仍舊言猶在耳,若說她不焦心擔憂,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令她心下稍安的是,導師頭腦不慢,又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自己走了以後,他一定會根據情況作出合適決定,不會任元向西消散而無所作為。

“我也不知道,”余淵答道:“這艘飛船的內部構造,是‘組合板式’的,也就是說,大部分牆壁都可以完全收起打開,讓整艘船都連成一或兩個巨大的空間……或者也可以根據需要,放下一部分牆壁,形成新的通道,隔出不同的空間。”

林三酒怔了怔,忽然明白為什麼余淵會在此時此刻提起飛船構造了。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放下合攏的牆壁不一樣了,所以這艘飛船的內部地形……可能也和我們記憶中完全不一樣了?”

“是的,”余淵簡單地說,頓了頓,忽然抹了一把臉。“關鍵之處在於,假如我們的推測正確,從幻體里被放出來的確實是……‘完整程序’,那麼對付活人的手段對它們應該是不起作用的。否則喬坦斯也不至於無聲無息,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就變成了那副樣子。針對它們,我現在只能想到一個解決辦法,就是再次拿到幻體,重新將它們收回去。但是我們不能回那個房間了,這一點……”

他未說完的話,化作一口焦熱吐息,消融在昏暗的走道里。

此刻他們二人就像小孩一樣,雙腳仍踩在有光的地方,眼睛直直望着前方黑暗,好像生怕一轉開眼,黑暗裡就要產生什麼變化一樣。

林三酒使勁揉了揉眉心。

“既然我們現在拿不到幻體,”她低聲說道:“那麼我們就先找人吧。他們好像正在被那些……‘完整程序’當成目標,也就是說,現在是一場時間比賽了。”

“時間比賽?”

“嘆息丘大屋裡的活人,即使被那些東西接觸了,也不是馬上就……”林三酒想了想,找不到合適的詞,不過卻不妨礙余淵理解她的意思。“那些東西對活人的侵吞,似乎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根據電影內的時間進度來看,是一兩個月,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你看喬坦斯。而根據電影本身的時長來判斷,是一個半小時。”

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電影雖是一個半小時,角色們卻不是從電影一開始就被侵吞的。”

“對,不算鋪墊、過渡等等情節,我想……”林三酒皺起眉頭,說:“真正侵吞的時間大概不會超過四十分鐘。”

“算一算,我們已經沒了十分鐘,”余淵說道。

也就是說,他們要在三十分鐘內,從一艘地形完全改變了的飛船中,要找到導師一行人和喬坦斯;還要拿到幻體,將喬坦斯救下來。

“看來我們不得不走進黑暗裡去了,”余淵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打亮了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火機,低聲說:“我們先從這一部分出去,進入飛船其他區域……如果能夠再次看到飛船內部的廣播系統,那就好辦了,我們可以通過廣播與他們定一個匯合地點。”

現在也只好祈禱那些東西聽不見, 或者聽不懂人話了;至少在電影里,它們對人聲似乎毫無反應。

林三酒“嗯”了一聲,抬眼看了看黑暗。

“我們握着手走吧,”她低聲說,“這樣一來,假如我們其中有一個出了異樣,另一個都會立刻發現……”

余淵沒出聲,將一隻手伸了過來。

打火機的光只是很小一團,好像隨時都會被前方的黑暗給湧上來壓滅似的。映照得最清楚的,反倒是他的面龐:眼睛裡的墨玉色澤,額頭上的微微汗光,被胡亂攏上去的黑髮。

一路走,打火機的小小光團也在一路轉來轉去,因為他們都希望能在通道內發現廣播系統、控制板……或者任何有用的東西。

林三酒掃了幾次,沒有發現,看着余淵的左側面龐,低聲問道:“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什麼?”

“腳步聲?”

“是我們的吧?”余淵說完,側耳也聽了聽。他們停了下來,一切都安靜了。

正是這個時候,林三酒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余淵在她右邊,向她伸來的應該是一隻左手。

但是她手裡的那一隻手,從大拇指的位置來感覺,是一隻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