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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變故發生以後,眾人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人偶師之所以會發問,原來另有一層用意。

“大巫女”三個字,僅僅將梟西厄斯的行動阻滯了短短一刻,讓他微微分了一點神;但只是如此微毫的一絲空隙,也為人偶師製造了機會——誰也沒看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覺腳下就像是被一股無形之力連根拔起來,又接二連三地扔向了地面一樣,眾人剛覺眼前天地旋轉,就紛紛“撲騰騰”地砸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導師從地上一翻身爬起來,看着與剛才沒有半分區別,卻忽然一下空了的飛船,問道:“梟西厄斯呢?那些老太婆呢?”

“他還在飛船上,”此刻的人偶師,好像只要走近他,就會被他身上濃濃的、洶湧的戾氣給割傷一樣。他冷笑了一聲,說:“動了地方的人,是我們。”

存有數據體部分知識庫的余淵,第一個明白了。“與周圍環境一模一樣,梟西厄斯卻不見了……你用的是‘氣泡空間’?”

人偶師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氣泡空間是什麼?”元向西立刻問道,“我們安全了?”

“說來話長,但它只是一時之計,我們談不上安全。”余淵抹了把臉,說:“氣泡空間不能移動,也就是說,我們此刻仍然在飛船上原地站着,只不過與梟西厄斯之間隔了一道空間屏障。他只要定位到氣泡空間,恐怕就有辦法將它打破……”

“你以為我不知道么?”人偶師突然語氣尖銳地打斷了他。

空氣里都好像被眾人無聲的“怎麼辦”給浸透了,墜得沉甸甸的。不知是被什麼樣的情緒衝擊着,人偶師此刻眼角、嘴唇都是一片血紅,乍看上去,好像皮膚綻裂開了,鮮血在流上冷雪似的皮膚時,凝固成了凌厲深沉的血色。

他轉身一揮手,座鐘、椅子頓時從他手下一掃而沒;就在眾人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人偶師先一步彎腰探下手臂,在林三酒面孔前打了一個聲音清脆的響指,低聲喝道:“醒過來!”

林三酒突然急急地吸了一口氣,在那一瞬間,她的神魂好像又從肉體里蘇醒復活了,眼睛裡重新亮起了琥珀色的溫潤光亮。

“我……我這是怎麼了?”她的平衡感一時間仍沒恢復,有點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時,牽扯到了被人偶師打中的地方,還痛得抽了口涼氣。

余淵盯着她看了幾眼,恍然大悟,轉頭朝人偶師問道:“你——你剛才將她催眠了?”

“是大巫女的主意,”人偶師頓了一頓,才冷冷地說:“……浪費我的座鐘,還髒了我的手。”

哪怕現在的情況下,元向西好像也是很不容易才咽回去了一句“我早說了吧”。

在眾人的目光環繞下,林三酒使勁閉了閉眼睛,斷裂的思緒總算重新連上了彼此,讓她勉強拼湊出了一個大概——“我不肯拿出老太婆,你們兩個就合夥把我催眠了……電影里那些東西呢?你們解決了嗎?我們是不是安全了?”

她四下看看,見附近果然再沒有後腦勺了,眾人好像也都恢復了正常,不由鬆了口氣;但嘴角的笑才浮起一個影子,就在看清楚眾人神色的時候又跌了回去。“你們怎麼都這個表情?”

“元向西,”余淵朝身邊的鬼示意了一下。

元向西沒有對呼吸的需求,嘴巴又好使,將剛才的情況原原本本講述下來,連個頓都不打;等他話音一停,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替他換了一口氣。

林三酒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有多難看。

在所有可能發生的後果里,她一直以為把梟西厄斯引來是最糟的一種,但她卻沒有想到竟還有更糟的:在梟西厄斯現身的同時,他們還失去了一個剛剛結成的朋友。

最令她難以從理智上接受的是,就連人偶師的力量,在面對梟西厄斯的時候,竟都沒有一點意義——這怎麼可能呢?連一絲擦傷也造不成嗎?會不會是梟西厄斯用了什麼假象騙人?

“容我想想……”她掐着自己的眉心,一時腦子裡亂鬨哄的,好像有無數蜂鳴。“梟西厄斯就在外面等着……”

她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飛船”就驀然重重一震,彷彿被連空間帶人一起拋進了半空;余淵體力還沒完全恢復,被甩得險些跌在地上,急急喝道:“他找到氣泡空間了!”

“你們趕緊回卡片庫,”林三酒沖旁邊幾個人形物品叫了一聲,隨即喊道:“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我們只有棄船了,”余淵咬着牙說,“最好是能上另一艘飛行器,否則我們恐怕走不遠。”

“飛行器——”林三酒立刻想起了人偶師那一大套黑色方格,不料剛朝他轉過目光,人偶師就彷彿在忍受着什麼一樣,低聲說:“我說過了,僅容一人。”

原來不是騙她的?那麼一大堆的飛行器,真就裝得下一個人?

那就更糟糕了。

林三酒盡量忽視了一路往下沉的心臟,逼自己集中注意力,說:“現在我們連氣泡空間都出不去,飛行器不是最緊要的東西。問題在於,氣泡一破,我們該怎麼對抗他——”

在那一刻,她看見了。

人偶師站在她左手邊,余淵和元向西站在她對面;在那一刻,林三酒彷彿忽然被擴大增強了五感,讓她捕捉到了最細微的變化——對面二人的面頰上,隱隱比剛才白亮了一點,微乎其微、難以察覺。

就像是氣泡空間里,亮起了最淡最輕的光,幾不可察地映在二人的面頰輪廓上。

林三酒知道自己急急一扭身,就以最快速度撲向了光芒亮起的地方;但是感覺上,好像一切都被放緩了,時間慢下來,讓她的大腦有了充分的機會看清局勢。

在十來步遠之外,在駕駛艙門口的空氣里,不知何時,輕輕地、光滑地裂開了一線黑縫,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一把極利的刀,無聲切開了飛船一角。

從那一線黑縫裡,林三酒也只能看見一線景象:然而她對老太婆的模樣實在太熟悉了,只需窄窄一線視野,她已經認出了那片灰黃乾枯的膚色,以及亮着銀白光芒的字幕——【概念碰撞】浮在那一線裂縫之外,卻已對準了眾人。

條件後果都選完了嗎?能一次性選定多個目標么?離效果發動還有幾秒,幾毫秒?

沒人能告訴她答案。

她與人偶師幾乎是同一時間衝到裂縫前的;林三酒來不及喊他快躲起來了,乾脆猱身一撲,以肩膀撞開了人偶師,自己堵在了裂縫前。

這短短一息的工夫,是她唯一一個反擊的窗口。林三酒驀然探長胳膊扎入了裂縫,“種子”能力如蟒蛇吞食一般,在另一邊的空間里,衝著老太婆張開了。

在同一時間,【概念碰撞】也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