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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末日世界有史以來,從沒有人做過的試驗。

第一,人形物品已經是很珍貴的東西了,擁有人形物品的人,一般不會捨得拿它們亂來;第二, 把能力抽取出來之後形成物品,比人形物品更罕見,絕大多數十二界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聽說過這種手段;第三,除了林三酒眼下的特殊情況之外,誰也沒有任何理由,會讓其中一個把另外一個放進嘴裡嚼。

換句話說,林三酒在臨近油盡燈枯之際勉強想出來的這一個辦法, 和在深山中迷路時扔鞋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她根本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但她還有什麼選擇?

她使勁睜着眼睛, 看着畫師將那一顆小琥珀送進了嘴裡,隨即上下牙一合——只聽他唇齒間“咯噔”一響,畫師的臉都痛得歪了,嘴巴立刻又張開了,叫了一聲:“啊!”

林三酒的心臟沉了下去。

導師的作用決定了他可以“收費”,所以他碾碎破壞特殊物品時輕輕鬆鬆;可是畫師本身作為一個普通的攻擊型物品,卻似乎無法把另一個特殊物品咬碎……所以這一次努力,最終也是無用功嗎?

畫師低下頭,將琥珀重新吐進了手掌心裡。

外表仍舊完好晶瑩的【病魔】,似乎就是對林三酒的回答了。它沒有被激活,沒有被破壞,【病魔】仍舊是【病魔】,畫師還是畫師, 瀕死之人依然瀕死, 隔離室里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辦法了,林三酒心想,這下她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她的眼皮漸漸滑下來,將視野壓成了一條閃閃爍爍、不斷開合,卻始終抵不住合攏之勢的縫隙。

能撐這麼久,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啊?”

她的模糊視野里,畫師端詳了幾眼手中【病魔】,好像不大甘心的樣子,嘴裡叨咕着說:“啊,啊?”

林三酒最後朝他瞥去的一眼,正好捕捉到了畫師的第二次嘗試。

不等人吩咐,他一邊“啊”着,一邊把琥珀又放進了嘴裡;不過這一次他學乖了,連嚼也沒嚼,脖子一伸,“咕咚”一聲就囫圇吞了下去。

隨着【病魔】落肚,隔離室里陷入了一瞬間的死寂。

……吞了?

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卻意識不到這件事的意義。

在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做出反應的時候,畫師嘴巴忽然再度一張——大團大團烏沉沉的、顆粒粗糲的煙霧,驀然從他口中撲了出來;只是這一次它不再像是要席捲整個地域了,反而像是一股小型的、雲霧組成的龍捲風一樣, 眨眼之間就打上了林三酒, 像千軍萬馬一樣從她身上踩踏着卷了過去。

在響亮的一聲嗆咳里, 林三酒只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線沒有裝對地方的牽線人偶:線被裝進了她的五臟六腑里,又被人一把全攥住了、狠狠地往外拽;她彷彿被那力量從身體內部蜷縮抽緊了起來,一瞬間連空氣和血液都好像被抽幹了。

為了減輕身體上的痛苦,她下意識地掙紮起來,就地一滾,跳起了身,想要閃避那股正在房間里四下衝撞的煙雲龍捲風——正是在這一個時候,她再次聽見了意老師如釋重負的歡呼:“好了!你終於好了,我也回來了!”

好了?

林三酒低下頭,這才意識到,她看見的是自己的雙腿和雙腳,正穩穩地立在地上。

僅僅是這麼簡單、這麼基本的一個行為,在剛才病重瀕死之際,卻像是高山絕壁一樣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可是她如今確實又站起來了,就像……從來沒有生過病一樣。

那麼其他人——

她急急抬起頭的時候,從煙雲遮蔽的房間里,也正好接二連三地響起了嗆咳聲。

儘管房間里能見度很差,林三酒卻依然看清了同伴們的輪廓側影:余淵正一邊咳嗽,一邊迅速往房間一角閃了過去,身手敏捷不輸以往;皮娜剛剛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幾口氣,又趕緊一把捂住了嘴巴,大概是不敢吸進煙霧;清久留的影子撐着牆壁,慢慢地爬起了身,似乎一時還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方。

大、大家都沒事了?

林三酒一時幾乎懷疑這是她在瀕死時產生的幻覺美夢,趕忙在自己身上摸了幾下,試圖找到什麼不對勁的疼痛——卻什麼也沒有找到。

沒事了,真的沒事了,誰也沒有死,誰也不會死。

林三酒一時間又想哭又想笑;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伸手攬住了離她最近的皮娜,一把將她緊緊抱住了——還把皮娜給嚇了一跳。

這一次的煙雲,也同樣沒有流連太久,很快就漸漸稀疏淺淡了;當煙雲散去後,露出了一個原樣坐在地上的畫師,看着比誰都迷惑茫然。

“……啊?”畫師試探着把嘴巴張開了一點,好像想看看還有沒有煙霧會散出來。在發現自己不能再口吐雲霧以後,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沖林三酒發出了一聲質問:“啊?”

林三酒也希望自己有答案。

“怎麼回事?”余淵四下打量了一圈,兀自不敢相信一樣:“剛才角落裡的女人……只是我產生的幻覺?可是,太真實了……”

“你沒事了?”皮娜好不容易被林三酒從懷抱中釋放以後,看着清久留說:“你剛才看着……我以為伱已經沒了。”

“那得是文藝界的多大損失。”清久留笑了一聲,四下看看,指着畫師問道:“我們都是因為他恢復的?這個煙囪是怎麼辦到的?”

他剛才失去了意識,還不知道豬和皮娜的那一節變故。

“他……他把【病魔】給吞下去了。”

林三酒抹了一把眼睛,原本想要簡短地把剛才的情況解釋一遍,但這一句話剛出口,她卻一愣。

突然浮起的那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令她登時慌了手腳,她急忙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畫師的肩膀,叫道:“你把【病魔】吞下去了!你吞下去了!”

“……啊?”畫師不解地看着她。

“【病魔】被你吞下去了,人偶師怎麼辦?”林三酒額頭上都浮起了一層汗,“你快吐出來!”

畫師對於“吐”這個概念顯然很陌生。他彎下腰,抱着肚子,“嘔吐”的動作做得挺標準,但是嘴巴里除了偶爾幾聲“啊”,什麼也沒出來。

“這怎麼辦,要不我打你一拳吧,”林三酒急得直轉圈,“你不會疼吧,我就在你胃上來一下……”

還是余淵一隻手按在她肩膀上,才叫她冷靜了幾分。

“在他肚子里也不會被消化,我們現在必須趕緊出去,找到人偶師。”余淵匆匆勸道,“能起效一次,肯定就能起效第二次,等見到人偶師之後我們再琢磨不遲。”

大概是“出去”這一個提議,終於讓畫師想起來了,他此刻還是一個護士;在幾人讓他開門帶路的時候,畫師卻站在門口,使勁地搖了搖頭。

“你搖什麼頭?”林三酒幾乎快要失去耐性了——也不知道那幾頭豬與元向西幾人走到哪裡了,他們就算現在馬上追上去,又能來得及么?

“啊,”畫師指了指幾個人,又指了指門口,搖搖頭說:“啊。”

“你翻譯一下,”清久留對林三酒說。

“我又不——”林三酒話才開了個頭,自己卻先想明白了:“你是說,病人不能離開隔離室?”

畫師被人理解也是會高興的,忙點了點頭。

“問題是我們痊癒了,”林三酒拍了拍余淵的後背,說:“你看我們多健康,病好了還不能出院嗎?”

【病魔】在同一個人身上發作第二次的時候,原來就把之前的病症給解除了,這一點實在是誰也沒想到的意外之喜——不過他們走了這麼久的背運,確實也該他們平衡一回了。

畫師狐疑地看了看幾個人,想了一會兒,卻依然搖了搖頭。

“病好的人不能出院?”林三酒自打拿到畫師,就沒有對他這麼著急過,“你想想,這合理嗎?一堆沒病的人躺在這兒隔離?”

畫師彷彿脖子上裝了個只會搖頭的機關一樣,仍舊不同意——哪怕在林三酒問他,“我們是不是健康人的時候”,他也同意了,可到了“那就讓我們出去吧”的時候,他就又開始搖頭了。

“那我就把門砸了,”林三酒早就手癢了,不料話一出口,攔住她的人卻是清久留。

“這裡是末日因素形成的‘醫院’,從建築材料自動生長組裝的樣子來看,恐怕來硬的不是一個好辦法。”他指着被鋼鐵與玻璃封死的門口說,“再說,我們的東西不都在醫療系統手上嗎?萬一我們造成的破壞,會被醫療系統扣費賠償怎麼辦?”

“那你說怎麼辦?”

清久留儘管面色憂心忡忡,卻仍舊十分通情達理,沉穩大度。他沖畫師一抬手,態度溫柔地示意後者可以走了:“你只是護士,我們不該為難你。你走吧,我們再想想辦法。”

畫師頓時無聲地鬆了一口氣,朝幾人揮手告過了別,輕輕鬆鬆地轉過身,把手放在了門上——當他一步跨向室外的時候,清久留已經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走廊。

對於我來說,生活環境的理想溫度大概是18-20度,高於這個標準我就有要變哥斯拉的徵兆了。但是看着氣候危機逐步加劇,暖冬嚴夏的溫度線都在逐步提升,以後恐怕日子要越來越難受了……空調其實也不是答案,因為對環境影響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