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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有很多飛行器嗎,”望着遍布天空的黑影,清久留一顆心落回了肚子里,面上舒開了一個鬆散慵懶的笑容。“哪怕一人一個,也——”

“只能坐一個人。”林三酒打斷了他。

清久留的笑容跌了下去,    她幾乎聽見落地時的吧唧一聲。

“這麼多飛行器,”他指了指天空,簡直像是希望林三酒再好好考慮一下答案似的:“只能坐一個人?為什麼?”

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啊。

在一路疾奔、衝出了白霧籠罩的野草地以後,眾人總算來到了在副本的勢力範圍之外;直到看見了黑沉沉壓在天上的飛行器,他們才慢下了腳步——值得一提的是,這一路上皮娜都緊緊跟在林三酒身後,時不時地還要叫一聲“小心點,    你顛到她了”,    或者給大巫女撩一下頭髮,可見【聯邦旗】的威力確實了不起。

跟着跑了一路的元向西雖然不必呼吸,卻也仍然十分敬業地喘了幾聲,才給清久留解釋道:“你看見的那麼多黑方格,其實都是一個飛船,這一個飛船里吧,只能坐一個人。”

“那你們是怎麼來的?”

這解釋起來就有點沒面子了;林三酒乾脆轉頭四下張望了一圈,把答話的義務讓給了元向西——他們明明是從白霧中出來的,可是現在無論往哪個方向眺目遠望,荒草灘上也看不見一絲霧了。

看不見白霧,林三酒卻發現不遠處的草地上是一片很眼熟的巨石群,怎麼看怎麼像是自己被推進去、開啟了副本的地方——想不到她出入之處,    彼此還靠得挺近。

按理說,    這兒就不再是副本區域了,副本生物應該出不來才對,    可是他們上一次就是抱了這樣的誤會,險些被副本生物包了個圓。

林三酒不敢鬆懈,將【意識力掃描】放大至極致,一遍遍在四周警戒着,    儘管她已經好一會兒都沒看見追兵了;與此同時,元向西正在胡說八道:“我們有一個木板箱做的吊籃,很大的,吊在飛船上,我們幾個坐進去,一路都吹着海風、看着海景,我還滑翔了一次,非常有意思……”

林三酒聞言忍不住看了余淵一眼;二人眼神對上了,在沉默無言中,就交換了很多意見。

“……總而言之,”她咳了一聲,說:“此地不宜久留,那個副本看起來真的很執着,再不走,說不定還要出什麼新的花樣。”

問題在於怎麼走。幾人來時的木條箱已經化作碎片葬身海里了,如今又多了三個人,哪怕再拿出一隻木條箱來,    也裝不下這麼多人了;更何況,以大巫女身體如今的狀態,好像也實在不該把她吊在天上受強風吹打。

“你不是有一個空中馬車嗎,    ”

林三酒收起【意識力掃描】,往人偶師身邊湊了幾步——在他慢慢擰過臉時,就趕緊又停下了——她小聲說:“把馬車系在飛行器上,行不行?至少讓我們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都擠進去,唔,六個人的話,是有點懸……”

“我給你做車夫?”人偶師近乎和善地確認道。

從遇見梟西厄斯時,林三酒不得已在他身上摸了一遍東西開始,到不知不覺被騙進副本、靠別人相助才得以進入終點,人偶師肯定已經在心裡給她記了厚厚一本帳了,可以說眼睛看得見的前路上,處處都是地雷。但是勸他把馬車拿出來,是唯一的希望了——他們一刻不離開這個海島,她就一刻不能真正放心。

林三酒求助似的回過頭,打算請余淵出馬;沒想到這一回頭,卻發現余淵不知何時已經站得很遠了,好像一個過路遊客似的,正在眺望着地平線。

他就是站到海里去,該他上場的時候也得上啊。林三酒主意一定,正要出聲叫他,卻沒想到余淵正好在這時說了一聲:“那邊有飛船過來了。”

果然,從籠罩着海島的烏雲層中,一艘小型飛船正好破開了雲霧,拽着身後一團火光,在氣浪與引擎聲中徐徐地落了下來;在十二界的眾多飛船之中,它實在算不得什麼好飛船,哪怕它仍在天空里,林三酒甚至也錯覺自己能聽見它身上的鐵板在哐啷哐啷地響。

“垃圾自然得讓垃圾車來接,”人偶師站在她身後,幽幽地冷笑了一聲。“這不是來了一輛嗎?”

可那是別人的船,她總不能上去就搶——以林三酒的身手與戰力而言,就算沒有同伴助力,在十二界中能抵抗住她搶劫的人,恐怕也是不多的,但她就是不願意。

或許那艘飛船的主人也和喬坦斯一樣,是攢了很久的錢才買下的船,買下時說不定也曾經高興了很久……

“我認識那艘飛船,”清久留的聲音冷不丁地打斷了她的思緒。“那是副本的船。”

“副本為什麼會有船?”林三酒一愣,問道。

“來到副本的人都是坐着飛行器來的,”清久留一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的表情,答道:“人進副本以後,那些沒了主人,長期被留在外面的飛船,有的被人撿走了,有的沉入了副本里,這一艘就是沒人撿走,被副本改作他用的船。”

……換言之,就是瞌睡時掉了個枕頭嘛!林三酒剛才的猶豫,頓時全都煙消雲散了。

雖然是個破枕頭。

眾人連一句商量也沒有,就形成了同一個念頭:反正他們已經是副本追緝的對象了,正所謂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副本的船,當然是不搶白不搶的。

“你動手之前,先把大巫女留下來呀,”皮娜不忘小聲提醒道,“萬一擦到傷到了怎麼辦?”

她記得自己變成奴隸時,就沒有這麼忠心……

林三酒將大巫女放下來,皮娜自然也就跟着留下來了;人偶師的嘲諷來得很大方,要他出手時則很吝嗇,林三酒只轉頭看了一次天邊飛船,再扭回頭的時候,他就已經消失在了自己的飛行器里,連聲招呼都沒打,更別提幫忙了。

“我覺得他的日子就很不錯,”

當三人帶着一個看熱鬧的元向西朝遠方飛船迎上去的時候,清久留咕噥着說:“我以前也是往哪一倒,幾匹馬都拉不動我的……現在可好,成了個勞碌命。”

林三酒胸口裡湧上了許多的話,又落了回去。

“這個……該怎麼打劫?”

在飛船停下後,幾人越走越近了;余淵清了清嗓子,不太好意思地問道:“我從來沒有當人面打劫過……比方說,具體該說什麼?”

一行三人一鬼站在那一艘近距離上看起來更覺可憐的小飛船前,同一時間意識到了身邊同伴們的沉默。

“說什麼?”林三酒總算第一個開口了,“……‘把船給我’?”

“那你喊一聲試試。”余淵立即借坡下了個驢。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隱隱地有點丟人。

小飛船的引擎才剛熄火,降落板還沒放下來;三個人一個鬼雖然是來打劫的,但也只能老老實實地等着飛船開門,等着裡面的員工探頭出來,一時間看着不像是劫匪,反倒像是門童——等飛船終於打開門時,林三酒甚至差點問出一句“歡迎光臨”。

“啊,是你!”

開門的員工,是一個看起來年近四旬的中年女人,第一眼就將清久留從四人里挑了出來,面色騰地一下漲紅了。林三酒剛剛說了一句“把船給我”,她已經抑制不住激動,幾步跳下飛船,竟好像完全沒聽見,眼睛一眨不眨只看着清久留,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怎麼出來了,那個,你是下一班去接人的?伱……你也來做這個工作了呀……”

清久留早已不是剛才那一副羨慕人偶師能早退的軟懶樣兒了。

“是的,”他低下頭看着她,像是對待女粉絲一樣,溫柔地十分專註,彷彿每一個字都是一種暗示。“我現在就得出發了,飛船……哦,謝謝你。”

女員工因為將鑰匙放在他手掌心裡時那短暫的一接觸,臉色紅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