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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師姐,是我。”

“唔……什麼?!”

“也是新生?一邊治療、一邊讀書,這——她吃得消嗎?!”

“噢,也是。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怎麼捨得全躺在醫院裡,肯定要過一過大學生活。就住14號樓305?剛好跟我對門。”

“嗯,我知道了,院里都捐是吧。我一定會到。這個捐款可以匿名嗎?還是要貼紅榜?”

“不不,我不想貼——我想要不貼!別人貼不貼我不管,反正我不要。”

“呵,對,沒錯。那就這樣。”

“嗯,再見。”

胡怡掛了手機。

陳睿已經聽明白了七八分:“有人生病了?”

“惡性腫瘤,一種挺罕見的惡性腫瘤。全球不到兩千例。”

胡亦十分感慨地吐了一口氣。跟這個生病的同學一比,不由登時覺得,房子實在是小事——反正天下之大,好房子又不止這一個!

“那女孩跟我一樣,新生,才十七歲。暑假裡發現的,剛拿到通知書沒幾天。簡直是從天堂到地獄!前幾周已經來了這邊治療了。學生會組織募捐,因為放假的關係,人不好聯絡,現在開始籌辦,想讓我們這些跟她同屆的新生多出點力。院里有個校友創辦的基金,給了五萬,壓根不夠。為什麼不幹脆包辦了?”

陳睿搖搖頭:“治好的概率不大。公益基金注重社會效果。得了這種病,幾十萬上百萬丟下去,未必能治好;同樣多的錢,這要換成資助貧困學生,能幫多少個?捐款募集不容易,有限的錢要想儘可能發揮更大作用,就要有取、有舍,不能往無底洞里填。倘若讓你去主持基金,你會怎麼選?”

胡怡明白了,還嘴犟:“歸根結底,還是錢賺得不夠多!”

陳睿失笑,也不趁勝追擊,看看胡怡神色,關切道:“這次你打算怎麼辦?”

胡怡面色微微一僵,不自在了片刻,末了道:“能幫總要幫。劉守康、白賀蘭,也在政法學院。他們出多少,我就出多少。別的……我端個箱子幫她去食堂門口募捐,夠意思了吧?”

陳睿暗嘆一聲,也不說什麼,岔開了話題:“吃西瓜不?”

胡怡沒多大興緻,不過這一回點了頭:“好啊。”

陳睿就起身去廚房。

胡怡略有些索然,翻翻手機通訊簿,忽然冒出個主意:“對了,剛好把王穎也拉上!”

陳睿開了冰箱取西瓜,頭也不會丟給胡怡四個字:“你就造吧!”

胡怡又來了精神:“這怎麼能叫造孽?明明是救人!”又小聲嘀咕,“你們不是老擔心我交的朋友人不好嗎,她要是肯為張慧娜少買一兩件衣服,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陳睿沒全聽見,聽了個大概,失笑,抱了西瓜去料理台上切:“記得先打個電話過去說一聲。”

胡怡隨口“噢”了一聲。

廚房是開放式的。陳睿慢吞吞轉頭,假假哂笑着、看了胡怡一眼。

胡怡訕訕,一吐舌頭,當即撥了手機。

手機鈴響起來的時候,王穎正在瀏覽政務新聞。

尋常瀏覽。

王穎對政治不感興趣。

可王穎對貪官感興趣……很感興趣!

不過,用自己的電腦在互聯網上匿名揭發醜事,在帝國這個權貴資本主義國度中,就像殺了人把刀子藏在家裡一樣蠢——兇器是極為重要的線索與物證。藏得再好,也有可能被發現。

同理,任你電腦造詣再高,難保不遇上有天賦又極努力的人才。

世界廣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舉手之勞的防範措施,不可廢棄。

反正朱京大學有那麼多公用電腦,哪一台不可以用,何必危及自己的。

所以王穎自己的電腦上再尋常不過。

但看看新聞,並沒什麼。

鈴響了一遍又一遍,王穎卻沒理睬,只是用鼠標划出兩行字,仔細琢磨、默默凝思。

手機響了六聲,而後沉默了。

又過了一分鐘這樣,王穎終於得出了結論,便關閉了當前網頁,拿了手機一看。

是胡怡的。

王穎撥了回去。

胡怡剛咬了幾口西瓜,一看來電,接起了電話,也沒問王穎剛才在幹什麼——洗手間啊,午睡啊,都有可能啊!有什麼好問的——噼里啪啦把事情說了。

“……唔,就是這樣了。到時候系裡募捐會分好幾個活動。現在計劃的,一個是學校BBS專區專題、一個是食堂門口搞個募捐箱、一個是主幹道宣傳板,再有就是辦個募捐晚會,其實就是聚餐啦。聚餐你跟我一起去把?”

王穎沒答應也沒否定,只問:“聚餐什麼時候?”

“還不知道。大多要等我們軍訓完畢了。這麼大的病,治起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已經在做初期治療了。而且不到開學,很多人都不在,請不到——想想也知道,聚餐這種模式,搞得熱鬧一點、煽情一點,捐多捐少,差一倍看不出來。”

“我大多數晚上有事,到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這樣,你捐多少?”

“幾千吧,最多一兩萬。我爸媽都是校友,教授心裡有數,幾十幾百塊說不過去;但要是多了,也——也很麻煩。”

“我明白。回頭我在你那兒放一張票,要是到時候不方便,你就幫我帶過去吧?然後你捐多少,看情況給我打個八折六折,填上就是了。”

“……支票?”

“嗯。”

“……你就不怕我A了你的錢嗎?!”

“你還少幾個零花錢?”

“笨,錢怎麼也不嫌多的啊!”

“……”

“哎呀我開玩笑的了,你的笑點也太高了。”

“我知道你在開玩笑。就是——我不大有幽默感。”

“這個可以培養的啦!”

兩人又說了一小會兒話——確切而言,是胡怡又閑扯了一通,王穎聽着應了幾聲——而後結束通話。

胡怡又好氣又好笑,臉色古怪地瞅着手機無語了片刻,突然就胃口好起來了,大大咬了一口西瓜。

陳睿好奇:“怎麼,她開支票給你?很闊氣嘛!”

胡怡直搖頭:“別提了,她說我捐多少,打個折,她跟着出。”

陳睿失笑:“她當這是幹什麼,隨禮啊?”

胡怡連連點頭,很有些不滿:“就是啊!”又樂了,“哎,反正她願意捐就好!”

毋庸置疑,王穎這錢是看在胡怡面上出的,也出得痛快。所以陳睿雖然依舊嫌王穎冷淡古怪,但對胡怡跟王穎玩得近這一點,倒是沒什麼不滿了。

胡怡也覺得高興。

這就好比你買了個衣服,朋友見狀跟着買了一個——有的人大概會反感;但對胡怡而言,這種情況固然令人哭笑不得了點兒,卻也會帶來一份小小的滿足與得意。

兩兄妹吃完西瓜的時候,趙晰趴在宿舍桌子上,“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水,杯子往桌上一頓,長長吐出一口氣,看看新生名單,拿起手機撥下一個。

胡怡、黃萱曼、龐成輝,而後是田帥。

田帥的“畢業學校”一欄,乃是“西柏中學”。

趙晰輸入號碼,目光掃過“西柏中學”四字,腦海里閃過一線以前的聽聞,卻又糊塗,撓撓臉想了一想,想不起來,於是抓過一旁的鼠標,到網上查了一下。

西柏中學位於朱京西柏坡,也由此得名;建有高中部、初中部,另有西柏小學。最初是帝國空軍為了解決子弟入學問題撥辦的;直到現在,與空軍關係也緊密。

趙晰登時打起了精神!

軍隊子弟,集體主義氛圍濃郁,大多喜歡呼朋喚友,幹什麼都一窩蜂來、一窩蜂去。所以,這個電話打得好,捐款就能多一小截。

這裡多一小截,那裡多一小截,張慧娜小姑娘的後續治療,就有着落了!

唉,不看不知道,去醫院一看……好可憐的!

趙晰坐直了身,校對了一遍號碼,重重按下了通話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