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辛苦的時候請微笑
一路奔跑,葉曉夏甚至都忘記了她到底是怎麼回到的家裡。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靠在自家的門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大腦的空白漸漸的被眼前屋子裡熟悉的空曠所替代,她似乎這個時候才有了一點存在感。
雙腿沒有了力氣,她的身體順著那門漸漸的滑了下來,最終一個人縮坐在門口。她抱緊了雙臂,那陌生的柔軟包裹著她的身體,她低下頭,將面孔埋在那件對於她來說有些大的離譜的衣服裡,深深吸了一口氣,衣服上一股乾淨的洗衣粉的清香便鑽進了她的鼻孔,像是一把巨大的錘子狠狠的砸著她的腦袋,讓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不用在壓制,不用再拘束,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這哭著好像沒有休止一般。她起身,哭著,她去洗澡,也哭著,洗完澡洗衣服,依舊哭著。直到哭得精疲力竭,她才在臥室遊戲倉邊上那兩床舊棉絮上窩著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葉曉夏才沉沉的醒過來。頭疼欲裂,或許是哭多了的緣故,也或許是著涼了,她覺得全身都軟綿綿,不舒服到了極點。她就躺在那裡,費力的轉頭看著窗外。
天,黑得離譜,就如同整個天空被一塊巨大的幕布厚厚得壓下來,似乎連星光都被這樣的黑色黯淡了。世界好好像沉默了,失去了往常的喧囂。葉曉夏躺在地上,忍不住想,她如果就這麼死去,多少天以後會有人發現她的屍體呢?要是她這麼死去,是不是一切就安靜了,沒有那莫名其妙的債務,沒有那完全不知道的人來找麻煩,這樣子她是不是就可以徹底的安靜了。
光這麼想著,她就覺得很有誘惑力,只是,腦子裡最後的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居然是,若是她死了,若是她離開了,王院長會怎麼樣?這些人一定會拿著欠條去找王院長吧,一定會的吧。那麼……
她不敢想下去了,甚至開始忍不住罵自己,怎麼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想法呢?就算是為了王院長,就算是為了那一孤兒院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啊。
掙扎著爬了起來,她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廚房,掏出了兩把大米,摻了水,煮了濃稠的一鍋稀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燃起了生的渴望,她忽然餓得厲害,抬眼看著水池邊上貼著的那面破鏡子,她才發現自己到底有多糟糕。
眼睛腫的跟桃子沒有任何區別,臉色慘白,嘴角上的傷口結了痂,在這昏黃暗淡的燈光下,她比鬼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看著鏡子裡,她忽然想起來小時候的一件事。那個時候王院長還年輕,每天很辛苦的照顧著孩子們,冬天還要幫孩子們洗衣服,當她摸著王院長開裂的手的時候,她很難過的說:“院長,你好辛苦。”
可是,當時王院長是怎麼說的?
她以為她忘記了。事實上,她原本真的忘記了。現在想起來,才覺得自己真是懦弱得讓人唾棄。
那個時候,王院長拉著她走到鏡子前,笑眯眯的說:“你看,人的臉上就寫著一個苦字,每個人生下來就是要辛苦的。可是沒有關係,只有辛苦了,你才知道什麼是幸福。”她指著鏡子裡自己的笑臉對著當時懵懵懂懂的她說:“當你覺得辛苦的時候,你就微笑。”
葉曉夏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眉眼面孔,這裡是一橫,這裡是兩豎,這裡是一個十字,最後這裡是個口字。她望著鏡子裡自己的臉,彎起了嘴角,那弧度扯得她唇角上的傷口疼得鑽心,可是,她依舊奮力的笑著。
當你覺得辛苦的時候,你就微笑。
這麼笑,彷彿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她抓起了梳子,將一頭亂髮梳得整整齊齊,用皮筋紮了起來,看著鏡子裡那個依舊面色難看的自己,她覺得沒有那麼難過了。甚至她還做了一件很白痴的事情。衝著那鏡子裡的自己大喊著:“葉曉夏,加油!葉曉夏,威武!”
她真白痴!可是,她卻彷彿覺得一切都輕鬆了下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那綿軟的四肢裡似乎又有了力氣,她還有事情沒做完呢!她才二十二歲,談什麼死!她要活下去!她要很好很好的活下去!
白粥的香氣在屋子裡瀰漫開來,香的葉曉夏都想掉眼淚。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香的東西?那粥剛剛熬好,她就迫不及待的將粥倒了一碗,捧著那一碗粥,她也顧不上是不是還很燙,就喝了一口。雖然滾燙的粥讓她忍不住跳腳,可是,當那白粥順著食道滑落進胃裡的時候,她才真正的感覺到一種屬於生命的飽足。
折騰了這一天,中午的那點飯早就不知道消化到什麼地方去了,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這個時候的這碗粥真是讓她覺得活著真幸福。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能吃,那一鍋不算少的白粥,居然就被她這樣什麼都不就的全部喝完了。
直到洗碗的時候,葉曉夏還在想,她要是一直這麼能吃,估計那半袋子大米不夠她吃幾頓的。她是不是要考慮節食?反正現在不是都流行那種瘦骨嶙峋的美。
洗完了碗,葉曉夏收拾好了廚房,居然出了一身汗。原來的那些頭疼腦熱渾身痠軟的不舒服似乎全部都不在了,她一邊往臉上擦著那快過期的寶寶霜,一邊看向了掛在陽臺上的那件衣服。
雖然,他並聽不見,雖然,他似乎並不想聽,可是葉曉夏還是想很真誠的向那個不知道姓名的年輕男子道謝。當然,回那條小巷子這種事就算了,她發誓,以後一輩子都不走小巷子了。
若是,若是有機會能再一次看見他的話,她一會很認真認真的向這個給她在絕望中帶來唯一光亮的人道謝。
看著那件衣服,葉曉夏露出了微笑,她伸手關上了廚房的燈,轉身走向了臥室的遊戲倉。她要快點多掙錢才行,可不能繼續晃悠耽擱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