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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緊皺眉頭，在警察強行隔離出來的空地上走了兩個來回，看看左手邊怒氣衝天的鄉民，和右手邊一臉屈辱的余家人，輕輕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他在趕來現場的路上，就想清楚了一件事情，今天這一起看似偶然的衝突事件，遲早都會發生。與其說這是鄉民們對司馬遇刺事件的報復，不如說是長久以來所積聚在心中的不平需要得到發泄，自己遇刺的事情只是扔到這個炸藥包上的那顆火星。

看起來今天縱火的是鄉民，先動手的可能也是鄉民，但問題真正的根子，卻是在余家。

……

長久以來，余家就是五塘的第一家族。其他的所有家族和個人，要麼依附於余家，要麼就老老實實低着頭當順民，沒有任何人、任何勢力有哪怕一丁點的能力，在這裡挑戰余家的權威。

即便現在的余家垮了一大半，而且每一天都變得更加虛弱。但就現在而言，他們剩下的旁支親族放在五塘鄉，依然是不折不扣的老大。

長期以來所形成的心理慣性，讓余家人很難接受自己家族逐漸沒落的現實，他們在面對以前他們根本看不在眼睛裡的小民時，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而鄉民們積蓄已久的怒火終究是需要一個渠道和一個對象宣洩出來。

最終，一場現實和心理嚴重錯位所導致的衝突，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讓司馬有些懊惱的是，自己還是經驗不足。

自己其實早已經察覺到了鄉民與幾大家族之間的尖銳矛盾和對立情緒，應該更早意識到衝突發生的可能性，提前做一些工作。所幸沒有鬧出人命來，問題現在還有解決的餘地……

……

現在的這種情況，令更喜歡隱在幕後的司馬很不習慣。

可他也知道，從此以後，自己會越來越多的出現在這樣萬眾矚目的場合里，自己必須要學會習慣承受別人的目光。

現場一片寂靜，包括維持秩序的警察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司馬身上——所有人都想知道，這位小鄉長的應對之策，或者說，今天的事情，才是對司馬能否是一個合格鄉長的真正考驗。

甚至可以說，今天的事情，甚至比揭開“博美案”的蓋子，更能說明司馬個人的能力——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掀翻余嘉偉，司馬更多的是借勢而為，是他身後的背景使然……而今天的事情，任你天大的背景，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司馬的眼睛沒有看向衝突的任何一方，反而是仰望着藍天，輕輕的說了一句，“誰能告訴我，究竟都是為了什麼？”

所有人都看見司馬的嘴唇在動，也都注意到他並沒有發力大喊，可是他的聲音卻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耳邊。而且這個聲音似乎有一種類似於催眠的魔力，讓人的精神和心境不由自主的變的放鬆、平和，甚至衝突雙方緊緊拿捏着棍棒扒犁的手都不自覺的鬆了下來，大多數人都陷入了思考。

是啊，究竟是為了什麼，就差那麼一點，三條人命就可能這樣毫無價值的逝去，這樣的衝突究竟能夠解決什麼樣的問題？也許除了讓雙方的立場更加對立，彼此間的嫌隙隔閡更加分明，恐怕不會有任何積極的結果。

司馬將頭轉向鄉民一方，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各位鄉親父老，雖然很感謝你們因為我的事來到這裡。但我在這裡還是要說一句，今天你們確實錯了，你們不該來的。站在你們對面的這些人，雖然他們很多人姓余，或者他們父母姓余，但他們並不是你們的敵人，而是和你們一樣的普通老百姓。”

“……真正的兇手，不在這裡，也不在那座正在燃燒的祠堂里，而是在崇安的監獄裡。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先回去，選出幾位代表，在今天下午晚些時候來鄉里，我們坐在一起把事情解決了。至於傷者也請大家放心，由我個人出錢給他們最好的醫治，不會有事的。大家……先散了吧！”

原本帶頭的幾個鄉民還想開口爭辯些什麼，但立刻被司馬眼睛裡傳遞過來的冷意給壓了回去。他們對望了一眼，有些喪氣的扭轉頭對身後的鄉民們喊道，“聽到了沒？司馬鄉長說了，都回去吧！散了……都散了！”

站在司馬不遠處的黃文燦，看司馬就這麼讓人解散，有些傻眼。趕緊走上前來，小聲在司馬耳邊說，“鄉長，就這麼讓他們走了？那幾個帶頭鬧事的已經被指認出來了……”

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司馬一雙毫無溫度的目光已經死死的盯在了他的臉上。讓他一瞬間產生一種自己將會在這六月的大太陽底下被凍僵的感覺，隨後他聽見司馬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黃所長，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維持秩序，而不是破壞秩序！回頭我會讓帶頭鬧事的找你去自首!”

“呃……好的，我明白！”

司馬又冷冷的看了一眼黃文燦有些狼狽的背影，才轉身開始面對已經有些騷動的余家隊伍。

司馬重重的“哼”了一聲，將余家隊伍的喧嘩給壓制了下去。這次他的聲音卻沒有了剛才的平和，反而有些冰冷，“你們覺得很委屈是不是？”

這句話一問，原本就怨氣衝天的余家剛剛平息下去的鼓噪聲，再次大了起來，甚至連一旁的警察和其他鄉領導都覺得司馬至少在語氣上有些不公平。

司馬絲毫沒有在意隊伍里傳來的各種污言穢語，或者各種喊冤叫屈的聲音，只是背着雙手，肅立在余家上百人的隊伍前面，冷冰冰的逡巡着隊伍里的每一個人。

他這種不言不語的漠視，反而比任何言語都管用，余家隊伍的聲音又迅速小了下去。當最後一個人也閉上嘴巴，司馬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冷笑，“罵完了？罵夠了？如果不夠你們可以再繼續罵一會兒，我就站在這兒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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