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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親王府。

寒梅點點翹枝頭,細雪紛紛撒屋檐。

原本清幽的王府更顯寂寥了,偌大的庭院只有一個小廝默默的掃雪,地面上薄薄的雪被掃把一掃,粘惹上塵土,素白變成淺灰。

我攏了攏袖子,站在他面前。

小廝抬起頭問道:“姑娘你找誰?”

“宣親王。”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跟着他走進里園。

我記得第一次來王府,這裡的蓮花池青荷搖曳,清雅襲人。入冬以後,枯寂蕭索,薄冰覆蓋,不復生機。

穿過走廊,北宇瑾辰就在不遠處,小廝側身讓道,我停在走廊盡頭,看他專註的練習箭術。

他里箭靶只有五步遠,在第一個箭靶後兩米處也放了一個箭靶,而第二個後面一米處也放置了一個。

心覺稀奇,不禁停駐腳步。閣里練習射箭,總是盡量將箭靶放遠,只有這樣才能既練習力道又練了眼力,委實不知北宇瑾辰這算個什麼練法。弩的後坐力很大,離靶越近越有可能受傷,他這樣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拉弦放箭,一氣呵成。箭頭刺破空際,射穿了第一個箭靶,再射穿第二個箭靶後穩穩的扎進第三個裡頭。

我拍拍手走過去,有下人端來一盆溫水,他把弩隨手遞給下人,骨節泛紅的雙手浸在水中半晌,用棉帕擦拭乾凈。

“王爺好箭法。”我提高聲音,他這才側頭看了我一眼。

“閣主大駕光臨,不如進去喝杯熱茶?”他說的漫不經心,態度也是慵懶,偏偏要掛着溫潤的笑,看似純良無害實則城府深深。

“今日是三日之約,王爺可不會是忘了吧。”他願意繞圈子,我就耐心陪他繞,看他能撐到何時。

有丫鬟為他拿來披風,淺灰配黑紋,精緻卻不乍眼。“我以為,今日是為另一件事而來的。”

心裡咯噔一下,隱隱察覺到了什麼。“素錦不明白王爺的意思,請王爺明示。”

他一步一步靠近,直到與我只有兩拳相隔。在他伸手的一瞬間,我本能的退後,他卻不為所動的摘掉我的面紗。

他身後的婢女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把頭低下。

“你打算這樣到何時?”

“呵,王爺也太多管閑事了吧。”強壓制下怒火,逼迫自己冷靜。

他斂了笑意,手指撥弄那枚白玉扳指。“我幫你,因為我想做一筆交易。”

怒火漸消,但心中還是放不下戒備。“什麼交易。”

“你出入龍承殿最方便,也是北宇良亦心腹之人,我要你找到當年北宇良亦繼位的聖旨。”

聖旨……北宇瑾辰,究竟要做什麼……“聖旨應該在皇史宬才對,更何況,聖旨是翰林院代筆,王爺要找應該去這兩個地方。”

他嗤笑一聲,道:“如果那麼容易到手,還需勞您大駕?”

默默盤算,就算我找不到聖旨但也得到了醫治,無論如何也不是虧本的買賣。就算最後分道揚鑣,他還能在找出十香素蕊來毒我不成?

“閣主也是商道之人,是否有利可圖,你比我更清楚。”他的語氣似乎十有把握,料定一切盡在掌控。

“好。”

他的唇邊沾染半分笑意,瞳中卻是消散不開的寒冰。

跟着他走到王府門口,下人備好了馬車,似乎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我跳到這個火坑裡。

馬車上軟榻熏香,小桌上還放了幾本書,翻翻看,都是《國道》《論語》之類的書。

半掀帘子,雪如飛絮撲到面上,冷空氣鑽進鼻子里,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搖搖晃晃半天都沒到,我實在忍不住,問道:“還有多久?”

他正坐着閉目養神,一動不動。半晌才啟唇道:“不久。”

自己又悶了一肚子火,強忍着咽下。我都懷疑那日煙花宮宴溪邊柳下根本不是眼前這個無法相處難以捉摸的王爺。

“爺,到了。”馬車停下,北宇瑾辰輕輕嗯了一聲。

下車後,入眼的是一條極為險峻的山林小道,松樹林立,悠悠長長望不到盡頭。

北宇瑾辰自顧自的走上小道,輕車熟路。因着身上的斗篷很重,走起來很難,不一會就全身是汗。

距離漸漸拉開,北宇瑾辰慢慢轉身看我停在後面喘氣的模樣,唇角微彎。

“還有多遠?”跨過幾個大石塊,忍不住問道。

“不遠。”平平淡淡的一句回復。

我呼出幾口白氣,牟足勁上去,腳下積雪不散,鞋底打滑,一個不穩,差點翻下去,還好他眼疾手快拉我一把。

平心靜氣後,兩隻腿已經微微發抖不聽使喚。

手腕上灼熱的溫度讓心裡莫名有些悸動,我轉了轉手腕準備收回手。

“下次,我可不能保證能否拉住你。”他的力道很大,掙脫不開。

眼前的場景慢慢和記憶中的場景重合,初夏夜晚,芙蓉池邊,也是這般,我們定下盟約互相為利,即便是到了今天,我們依舊是各圖所利。

我順從的停下手上的掙扎,他也鬆了力道,手腕下滑,手心與手心疊合,他的手握住我的,就這樣一路前行。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覺不自在,整隻手都發熱微癢,連帶着臉頰也燒灼起來。

走了很遠的路,走到腳踝酸軟才看到一間看似整潔的茅草房。

草房門口種着一棵梅花樹,白色花瓣,大多都是沒有綻開的花苞,暗暗幽香絲絲縷縷。

有一個小孩在門口的枝頭上搜集積雪,臉頰被凍得通紅通紅。

“你們找誰?”小孩抬頭問道。

“請問,青竹聖人在么?”北宇瑾辰回道。

青竹聖人,他帶我來見的人居然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師傅釣魚去了,兩位裡面請。”小孩一副大人模樣,說起話來也是穩穩噹噹。

我看了一眼天色,山上的雪下的更大了,這種天氣怕是河面已經結冰了吧,這些個隱居世外的高人果然和尋常人不同。

進到屋裡,碳火燒的正旺。一股幽香縈繞鼻尖,略甜的香氣夾雜着雪的清冷,細細聞去又有柏木松香,冷冽不失香甜。我從未聞到過這麼好聞的熏香,於是便開口問道:“這是什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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