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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什麼?”腦海被空白填滿,這個消息像萬里晴空中的瓢潑大雨,澆滅了一切心底里殘存的事物。m.。我仍然期盼是自己聽錯了,或者她說錯了。

紅袖端着葯碗的手指抖了抖,幾滴葯汁滴落在青緞綉金的床鋪上,緩緩擴散開來,變成了奇異的圖樣。

“姑娘懷孕了,已經一月有餘”

一月有餘,也就是說,他喝醉的那天?“不可能!”厲聲喝道,音色凌厲到自己都被駭住。

紅袖不說話了,低着頭攪動葯勺,苦澀得藥味被帶動起來,鑽入鼻翼。

“讓開,我要下床。”雙腳本能的去趿鞋,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覺得膝蓋一軟,直直要跪在地上。

雙膝挨住地面之前,腰部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住,清淺氣息縈繞周圍。抬眸間,是他那雙深不見底,暗如深潭的瞳,微微閃着點點光亮。

我冷聲道:“別碰我。”

他抿着唇,像是聽不見話語,身邊是冷肅的氛圍。“大夫說,你要好好休息。”

他遞給紅袖一個眼神,紅袖會意,將葯碗端過來,他騰出一隻手,接過葯碗送至我唇邊。藍底繪彩的淺口小碗乘着深褐色液體,曾經略懂醫術,只消輕輕一聞,就能知曉是安胎藥無疑了。

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我抬手將碗打翻,碎裂之音貫徹整個房間,葯汁一半撒在他手上,白瓷一般的膚色被淺褐暈染,滲進肌理,他至始至終還保持着端碗的姿勢,只是半垂下睫翼,隱藏住情緒。

我向後退了一步,直到腿彎抵住床沿退無可退。“北宇瑾辰,你究竟想做什麼?折磨我?愚弄我?你看到了,我現在很迷茫,很痛苦,你開心了是不是。”

他收回想要拉我的姿勢,淡淡道:“我要這個孩子。”

話語清淡,彷彿只是一個命令。一如既往地不參雜任何情緒,包含着毋庸置疑的決斷。

我走了幾步,腳下仍是輕飄飄的。“你聽好了,我絕不會,生下這個孽種。”

聽到最後兩個字,他蹙起眉頭,盛怒和蒼涼在眼底一閃而過,極力的在隱忍:“我不許你這樣說他。”

“哦?”他越是隱忍,越是生氣,我反而會覺得輕鬆一些。“所以說,在你北宇瑾辰心裡,我就是一個洩慾的工具,只是意外有個孩子,你就想掌控我一輩子?”

他怒不可竭地拽住我的手腕,力道極大。衣袖順勢滑過,露出手臂上青紫的吻痕,在視線觸及到那一片時,他眼中凝結的怒火漸漸消散。

“留下這個孩子,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他們出獄。”

內心猛得一震,恨不得揚手給他一個耳光,事到如今,他仍要威脅我!

就這樣僵持着,窗外冷風吹入,幾片落葉悠哉飄至窗柩,紅袖從椅子上拿起一件素白的披風,慢慢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氣氛寂靜無聲,內心暗潮湧動。

我定定站着,腦海里閃過很多很多畫面,從初遇,相識,到互相殺戮,時間長到彷彿過了一輩子,漫長,疼痛。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他鬆了力道,走近,小心翼翼將我擁入懷中,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錦兒,我想讓你留下,僅此而已。”

“在你滅我暗夜閣的時候,可曾想過?”冷意從心底蔓延,我永遠忘不了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

他不說話,姿勢一瞬微僵,而後卻擁得更緊。

良久,聽到他喑啞低沉的音色:“哪怕有一萬個緣由,你都不會相信,不是嗎?”

耳邊聽到他的心跳,沉穩的,一下接着一下。

一切話語好像都冷凝在了這一刻,我想掙開這個懷抱,手指無意識的挨到他腰間短劍。寒冷,刺骨,繁複花紋如同琢磨不透的掌心紋路,錯綜複雜,剪不斷理還亂。

我知道,我還恨他,無論過了多久,無論他說過什麼,恨意都不會消減一分。

心底湧現出一個想法,唇角弧度也隨着這個想法越來越明顯。

“當真?”我抬頭問他。

他將下頜抵在我的額頭,發間印下一吻。“當真。”

我踮起腳,左手勾住他的脖頸,摸索着吻上他的唇。深入淺出,氣息漸濃。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麼瞭然而孤寂的東西漂浮在裡面,等我想要看清,他已經闔上眼眸,輕輕地回應着。

等我感覺到他真的放下戒備時,右手迅速抽出腰間短劍,狠狠刺入心肺的位置。

我聽到衣服劃破皮肉開綻的聲音,一股腥甜溢出,順着下巴流暢的弧線,滴落在他淺藍的衣襟上,緋色花朵,一朵又一朵盛開在胸口。

他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微微上揚的清淺笑意浮現,恍若亭閣初遇時,那一抹溫陽。

“這是我欠你的。”他每說一個字,傷口的血液就流出更多,直到終於悶哼一聲,支撐不住。

順着床沿單膝跪於地上,雖然用手撐着地,身體依舊因為痛苦而躬起。

這一瞬間,我想到的是快點逃離這裡,他沒有還手的能力,無疑是最佳時機!

轉身的剎那,我聽到他說:“錦兒,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一個月,我救他們出獄咳咳”

他想要說更多,卻拼湊不出完整的話語。咳出的血五地上藥汁糅合,兩種極暗的色彩交織於一起。

不,不能信他。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就衝出房門,跑到園子外面。

我怕他喊人,急忙去了馬廐那裡,準備偷一匹好馬快些上路。

僵繩系得很緊,一時半會解不開,好在裡面沒有什麼動靜,紅袖也不在外面。

不知道是我的急躁影響了馬兒,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它低低的嘶吼着。

我無意識地護住小腹,初秋冷風讓人打了個激靈。

突然明白過來,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我想做什麼,只是故意不阻攔,否則,以他的速度怎麼可能讓我輕而易舉就刺中要害

腦海里回放着他方才那個清淺無奈的笑容,不知怎麼的,心裡像被針扎一般。

“紅袖!紅袖!快叫大夫!”

解下披風,跑回小屋,入目之處一片鮮紅。

他失血過多的膚色已經幾近蒼白,但就那樣靜靜靠着床邊,一聲不吭,瞳色暗不見底,似乎在想一些很久遠的事,血液泊泊流淌,將短劍上每一道繁複花紋都浸透。

他吃力得抬頭,看到我時,好看的眉眼染上些許柔和。修長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虎口處的薄繭磨砂到我的手背。

紅袖拿來止血藥和紗布,我剪破他的衣裳,還好,傷口離心臟偏了一寸。

熟練地為他上藥,短劍位置重要,不能輕舉妄動,只好等大夫處理。

上藥時,一個像蟲一樣的形狀忽然消失在肌理用,我愣住,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蠱,他身上,怎麼會有蠱?

強壓下心中不解,端來為他處理傷口。

正忙着,他忽然道:“還恨嗎?”

“恨。”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又笑,清傲而城府的眸子暗了暗,“恨也好,你會一直記住我。”

手上動作一滯,我回道:“一月為期,救出他們,我答應你,生下這個孩子。”

他側着頭,直挺的鼻樑上綴着些許細密的汗珠。“錦兒,留下來。”

我從未見過這樣低聲下氣懇求別人的模樣,心中微微泛起漣漪。

“錦姑娘,大夫來了!”紅袖飛奔進來,終於讓我微熱的腦袋涼下不少,我不能答應他,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