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幾乎快洗刷了內堂,黑紅漿液沾滿我的手心。他的手下默默看着,沒人出來反駁。
“所有反叛者,都應該屍首分離,這樣的人不配留有全屍!我會把他的頭顱掛在暗夜閣門口,時時刻刻提醒你們,這就是反叛的下場!”我每說出一句話,都感覺心快要衝出嗓子然後停止跳動。真的,快堅持不住了,連大長老的頭顱都感覺有千斤之重。
他們默默對視,捂着心口的傷處艱難跪下。
“歡迎少閣主歸來。我等願自行領罰,自此追隨少閣主。”
很好,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
“聰明的人應該追隨強者,你們也恰巧是這一類人。”我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也不知道是我的血還是他的血。“為表忠心和你們所應該,受得懲戒,每個人,削去一根手指。”
蘇衍清因為這句話抬起眸子看我,如寒譚一般的瞳底是終年不化的實冰。
他們沒有猶豫,自斷手指,自結傷口。事實上,暗夜閣一直的教導和訓練也讓他們不畏懼這些。
我轉頭看到了昕黎,他傷的不輕,因為他武功底子不好,他是暗夜閣里的眾星捧月,總有人保護他,所以不需要練就什麼。
“呵呵,成王敗寇,對,你是成王。”他擦掉嘴邊的血跡,雙手撐地想要爬起來。“你的野心,你的靈魂,都是骯髒污濁!”
我用劍將衣服劃開一個口,扯出一條粗布條,牢牢的把他的雙手反綁在背後。他不掙扎,也不惶恐。
“德欣,你不會取得勝利的,只憑你?還沒有那個資格。現在你想要殺我,就利索點!”
“我不會殺你。”
他僵住身子。
“不僅如此,我還會替你盡最大的努力奪回涼西的江山,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到皇位。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而是因為我對姑姑承諾過,要保你平安。”嗓子一凝,提到姑姑,眼淚就在眼眶裡轉着。“我不殺你,不代表,我原諒你。”
夏曦鶯和藍芷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兩人皆是渾身狼狽,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都送了一口氣。
“把昕黎到內寢,把門鎖好,沒有我的吩咐,他不許離開一步,誰都不要靠近。”夏曦鶯點點頭,上來扶住昕黎。
他們一步步走遠,在內堂邊緣時,昕黎突然轉過來,說了一句:“我沒有殺重紫,她本就大限已到,她是自殺的。”
我定定站着,沒有轉頭,也沒有回答。
他的答案,我不信,除非是藍芷親口告訴我。
手指鬆懈,長劍“哐嘡——”一聲掉落在地上,濺起滿地殘血。
周圍的事物漸漸模糊,眼皮越來越重。
終於,下一秒,整個世界一片黑暗,我只聽到了越來越遠的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
寂靜,黑暗,無邊無際的荒蕪。
光亮一點點出現,我又看見當年在城樓上跳舞的紅衣女子。
容顏絕世,顧盼傾城。
我記住了她的臉,和無人能及的舞姿,冥冥之中,這一切,其實都好像是在暗示什麼。
......
睜開眼睛,不意外,在暗夜閣的寢房。
姑姑!我要見姑姑!
我的腦子裡,此時此刻,只有這一個想法。
掙扎着下床,卻直接從床上滾下來。
拋光石面反照出我的臉,左頰已經被完完全全地被紅斑佔據。
來不及管那麼多,只能手腳並用着爬起來。
“公主!”藍芷端着一盆水,看見我趴在地上,扔掉手裡的盆子就過來扶我。“你怎麼下床了,多休息一會。”
“我要見姑姑。”我幾乎是在哀求她,了。
她遲疑了一下,嘆道:“那你先洗漱一下,吃了早飯和葯,我就帶你去。”
我吃了早飯,她才把葯拿上來。
我看着藥瓶子眼熟,就拿起來端詳,越看越疑惑。“這不是......我帶來的那瓶葯嗎?”
“對啊,蘇先生說了,對付你臉上的毒素和身體里的毒素,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葯了。”她的手上和臉上都擦了藥膏,但看起來情緒很好。
“蘇衍清是大夫?”
“蘇先生是老閣主不久前老閣主還在世時收下的人,會醫術,會一手好琴,琴聲可以殺人,琴聲也可以救人。不過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
我扒開瓶塞,藥味濃重。
“我還以為是毒藥。”
“蘇先生說了,藥材難得,藥引更難得,至少他做不來,心尖血不是誰都可以取來做葯的。你趕快吃了吧。”
我心裡一震,聲音有些發抖:“你說什麼血?”
“心尖血啊,藥引就是心尖血,被取之人不是殘了就是死了,而且被取之人還得有非常嚴苛的條件限制。不說了,你趕快吃,吃完了我讓蘇先生帶你去看。”她把水杯推到我面前。
我突然回想起我當時推他的時候,他唇瓣上隱隱可見的血跡,可是我沒有想到他會為了我......
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不明白,他該盼着我死才對。
“我不想吃藥,你先帶我去看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