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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暗夜閣時,藍芷和夏曦鶯她們正忙裡忙外收拾東西,說是為了接位之禮準備的,好讓所有暗夜閣的人都認清楚他們的新主子。

我疲乏了一天,也就任由她們折騰去。

倒在床上,只想睡到昏天黑地。

剛要進入夢鄉,忽然一陣琴音傳來,生生攪了我的好事。

琴聲空靈,仿若空谷幽蘭,每次撥弦的顫音都分外好聽。

想都不用想,這一定是蘇衍清。

披上衣服,踱步到後園。

瓊花樹下,一人一琴。

微風輕撫,吹落一樹瓊花,白色花瓣撒在他身上。白色衣衫上的花瓣好像一夜積雪,帶着清冷和落寂。

本來,我是打算打斷他,讓他不要再彈了。可是看到這麼一副美如夢境的畫面,就挪不動腳步,生怕打擾了他。

直到一曲終了,最後一個尾音上挑。

我剛要轉身回去睡覺,就聽到他泠泠的聲音:“站累了?”

“還好,還好......”我硬着頭皮走過去,學着他的模樣,席地而坐。

他把琴放在一邊,右面是早就準備好的矮桌。桌上有酒,正在用熱水溫着。聞它的味道,似乎是青梅酒,這種獨特的香氣清淡恬靜,圍繞着飛舞着的花瓣,纏綿悱惻。

他不說話,遞給我一杯酒,面上也沒有情緒。

聽着曲子,該是柔和悠揚的,但他身上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氣質,除了清冷,就剩下寂寥了吧。

我不了解他,也不懂他。可重紫信任他,要他來保護我,這一點,我始終都想不透徹。

清酒入喉,儘管濃香純郁,但還是在心口引起點點燒灼。

他道:“酒,是用來品的。”

這句話無疑是在嘲笑我不懂回味,囫圇吞棗樣地把酒喝乾。

“有心情有時間,自然會品。愁事滿心,也只能一醉方休咯。”

“凝香樓雖然被封,但今日起,十五家茶莊已有十家繼續經營,各個錢莊也陸續開啟。這是一個好兆頭。”

是一個好兆頭,但,這遠遠不夠。

“我擔心的是,自己怕是看不到復國的一天了,照這樣漫長的勢頭髮展下去......”

他又遞給我一杯酒,堵住下面的話語。

“若你信我,我自然不能只讓你活一年。”話語頓了頓,他又道:“我答應過老閣主,要讓你好好活着。”

一時無言以對,空寂掃蕩四周。

視線不知該落何處,只好盯着他身邊的焦尾琴。

“聽說,你會彈琴。”他用的是肯定語氣,而非疑問。

想來應該是重紫告訴他的,“會,很久以前會,但現在,不能彈了。”

我下意識地把手指縮回寬大的袖口,方面他們斷我筋骨,就註定了此生不能再撫琴。

直到現在,指節處還是微微泛紅,永遠只能彈半首曲子。既然曲不完整,又何必再撫?

他道:“我來教你半首曲子。”

我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了“魔音”,此曲,上半闕殺人,下半闕救人,江湖之中,只有他一人會彈。

“是魔音嗎?我既然只能彈半首曲子,那豈不是成了殺人魔頭?”我開玩笑道,說話的空擋又喝下一杯,醉意微醺。

他道:“我既然有把握教你,就不會放任不管,更何況,若你有殺心,根本不需要這首曲子。”

“哈哈,這麼說,你的意思是,我傷人,你救人咯?蘇先生啊蘇先生,沒想到你有這麼重的心機,嗯?”我湊近他,語調里也全是玩笑氣。

他轉過眸子,唇瓣沾染笑意,眼底的實冰被一池春水消融,眸光恰如星辰大海,美不可言。

沒想到這樣清高泠然的人笑起來,居然還挺好看的。

視線下移,我注意到他脖頸處一道極深的傷痕,潔如細瓷一樣的肌膚上有褐色傷痕看起來是很乍眼的。但那傷痕的下半截被遮掩在衣襟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長。

微微抬眼,發現他正漠然看着我,我慌亂地收回目光,不敢探究他脖子上那道一如他身世般神秘的傷痕。

恰巧此時,藍芷過來,遠遠站在一邊,也不說話,臉上只是掛着神秘的笑。

我招手,她才磨磨蹭蹭走過來,俯下身道:“閣主,練兵場布置好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正發愁沒辦法跟蘇衍清這個冷雪美人交流呢,藍芷來的正是時候,我趕快點點頭,生怕她反悔。

“蘇先生,那我先走啦。”留下一句客套話,心中長長舒一口氣。

“明日此時,過來,我教你彈琴。”

我點點頭,這才跟着藍芷走出去。

練兵場在離暗夜閣不遠的峽谷之間,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加之參天大樹遮蔽,除非一心深入老林的人,否則是不會發現這個存在之地。

地基已經打平了,需要的大刀長矛之類兵器也一應俱全,雖然看起來依舊有些寒顫簡陋,但也算是冉冉升起的一縷希望吧。

我把長矛握在手裡,重量十足,正要在空地上試它一試,藍芷突然道:“公主,你覺得,蘇先生怎麼樣?”

當她叫我公主而非閣主的時候,就是要聊一些家常的話題了。

我道:“挺好,長的好看,又能以一敵十,又會醫術,又附庸風雅。”說到這,我轉過身點着她的鼻子。“配你可正好呢。”

“公主!”也不知道她是被氣得還是害羞,臉都紅了。“別玩鬧了,你知道蘇先生才多大,比你差不了幾歲。”說到這,她又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捏住我的臉頰。“以前老閣主在世的時候就常說,蘇先生是唯一能照顧好公主又配得上公主的人,現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提到重紫,我的心不由自主沉了一下。避開藍芷的觸碰,冷然道:“她不了解我,也沒權利說誰配得上誰配不上。”

藍芷一直說錯了話,尷尬地呆立在一邊。

“不說這些了,我得問問你,我們閣里具體還剩下多少人?”

“五百零三十七人。”回答的不是藍芷的聲音,是一個略帶蒼老卻中氣十足的音色。

側頭看去,花白鬍子的老者滿目慈愛和堅毅。

“二長老!”大喜過望,他恢復的比我想象的還快。

“欣丫頭,快過來讓我瞧瞧,老頭子我在這床上躺了半個月了,都沒能見你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