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子開到了山上的一個地方.我呆住了.

這是一處墳堆.到處都是如小山包一樣的墳頭.每個墳頭前面都豎著墓碑.只不過.有的墳頭比較大一些.有些則顯得寒磣了許多.

“你怎麼帶我到這個地方來了.”我一愣.後脖子有點發涼.

跑了這麼遠的路.美麗就帶我到這墳堆啊.

她沒有說話.而是打開車門.並帶上一包黑色的塑料袋.就朝那墳堆走了上去.我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難道.她是來這裡祭祖的.可今天也不是清明節啊.

她在前面.我在後面.一直走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在那裡.也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墳頭.

可我一看到那墳頭前的墓碑.頓時就傻了.

上面寫着幾個字“先母柳如玉之墓.女徐莉.徐美麗立”.

“這.這是柳姐姐的.”

“嗯.”她點了點頭.對着那墓碑說道.“媽媽.我已經把他帶來了.”

我的腦子瞬間懵了一下.塵封已久的那段記憶又回來了.

我的第一個女人.我曾經愛過的那個女人.就埋在這個地方.過去的那個風情萬種的女神啊.現在卻只能靜靜地躺在這裡.躺在這偏僻的小山頭.而且.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裡.

“你不是答應過要回來看我媽媽的嗎.”美麗轉過頭.“今天就是她的忌日.我帶你來.你就在他墳頭燒幾柱香吧.”

說著.她將那塑料袋打開.從裡面拿出了蠟燭、香還有紙錢.就擺好了.放在墓碑的前面.

我默然了.我看着那墓碑.獃獃地站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爸爸.你給媽媽燒一支香吧.雖然你們沒做過一天夫妻.但媽媽一直都很惦記着你.”美麗輕聲說道.

“哦.”我點了點頭.接過香.朝着那墳頭鞠了幾個躬.“柳姐姐.我.我來看你了.謝謝你.給我生下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柳姐姐.你.你在下面一定要過得好啊.我.我給你燒香了.給你送紙錢了.”

說著.我的淚水竟然滑落了下來.

我的初戀.我最初愛過的這個女人.我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想到這.我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那一段歲月.那一段回憶.就如飛煙一樣.在我的眼前掠過.再也不會回來了.

“爸爸.別傷心了.快起來吧.別哭壞了身子.”美麗把手搭在我的肩頭.

我轉過頭.卻見她也已經是淚流滿面.

“美麗.”我緊緊地抱住了她.這一刻.我們都在為同一個人哭泣.

可是.我的心裡卻羞愧無比.

柳姐姐.我犯了錯.我對我們的女兒犯了錯.你能原諒我嗎.

上完香後.我們兩人還在這墳頭邊燒起了紙錢.

山上的風很大.我怕紙錢燒着了.飛到四處.就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風的方向.美麗則不時將被吹開的紙錢又給拿了回來.就這樣.我們小心翼翼燒完了全部的紙錢.

“媽媽.我們就先走了.”美麗對着墓碑說道.“你放心.我和爸爸一定會過得好好的.爸爸他這個人真的很好.真的非常好.他是個好人.你可以放心了.”

聽到她的誇讚.我卻感到了慚愧.

“你妹妹叫徐莉嗎.”我看到那墓碑上的字.問道.“怎麼她的名字還在你的前面.這好像不對呀.”

“嗯.是這樣的.當初招來刻墓碑的人也沒多問.只因為我妹妹看上去比我要老一點.加上名字比我短.就放在我前面.”美麗道.“她這個人.想事情想得比我多.思想複雜.所以.看上去比我還顯老.”

“你又不老.”我笑了.“我們還是把你妹妹一起接回來吧.”

“接回來.那誰養啊.”

“當然是我養了.”我說.“難道是你養嗎.你放心.找到你妹妹.我會把你妹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你們兩個.都是我的親女兒.”

“切.我才不相信呢.你這麼好色.恐怕一看到我妹妹.就會動非分之想呢.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你會對她好.我看.你是別有目的吧.”美麗白了我一眼.

“我保證不會.不管我和她有沒有血緣關係.我都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絕對不會有非分之想.”

“真的.”

“真的.”

“哦.“她點了點頭.“那我暫且就相信你了.”

“對了.你妹妹長得什麼樣啊.你有沒有她的照片啊.”我問道.

“沒有.”她搖搖頭.

“沒有.”我一愣.“怎麼可能.她總有小時候的照片吧.”

“真沒有.我們家那麼窮.哪裡還去拍照片啊.”美麗嘆了口氣.“不過.你要是真能把她找到.那我媽媽在九泉下也安心了.怎麼說呢.我妹妹長得挺漂亮.比我還漂亮.”

“不會吧.”我愣了.“還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啊.”

“是啊.”她笑了.“怎麼.你不相信啊.”

“我不相信.在我眼裡.你就是最漂亮的.沒有比你還漂亮的.”我由衷地說道.

“不會吧.”美麗笑了.笑得很甜.“你可真會討女孩子歡心啊.你是不是碰到每個女孩子都會這麼恭維人家啊.”

“我保證.自己說的是真話.”我信誓旦旦地說道.“就算你那個妹妹找回來.我還是覺得你最美.”

“切.你就愛說謊話.我才不信呢.要是你見到她.恐怕都會被她把魂給勾走了吧.”她撅着嘴.“乾脆.我就把我妹妹介紹給你.怎麼樣.”

“什麼.”我呆住了.“不.不會吧.別這樣啊.那我成了什麼了啊.”

“為什麼不可以啊.你們又沒有血緣關係.我覺得你這個人挺好.就好心把我妹妹介紹給你了.不可以嗎.”她說道.“這樣一來.咱們兩個就是親上加親了.多好啊.”

“那不合適的.我和她年紀差這麼多.這.這簡直.簡直就是欺負下一代嘛.”我搖搖頭.“再說.她也是柳姐姐的女兒.是你的妹妹啊.我.我怎麼能和我自己女兒的妹妹結婚呢.那成什麼了啊.”

“你呀.還是先別說這個.等找回她再說吧.”美麗笑了.“也許.等你們兩個人見了面.你還會愛上她呢.”

愛上她.不可能的.有你在我面前.我還會愛上別人嗎.我真想說這話.可是.又把這話給咽了下去.

哎.美麗是不是我親生女兒還不得而知呢.如果她不幸就是我親女兒呢.那我還惦記她幹嗎呢.她說得也不錯.我寧可找她的妹妹.找那個與我沒有血緣關係的下一代.雖然聽上去不好聽.但好歹法律不禁止呀.那也總好過找自己的親女兒啊.

可是.我愛上了美麗.還會愛上別的女人嗎.

愛這種東西就是個病毒.一旦你愛上某個人.也許.你一生一世都帶着這個病毒.永遠也治不了這病.這病.真的是無葯可治啊.

我想.我是不會愛上美麗的那個妹妹徐莉.那是柳姐姐與她丈夫所生的女兒.面對她.我多少會有一點心理陰影.更何況.我的心中.已經被一個人給佔據了一大塊的地盤.我的心裡.還能容納得了別的女人嗎.

哎.痛苦啊痛苦.

“我們走吧.”美麗擺擺手.

“去哪裡.”

“去奶奶家啊.”

“啊.不會吧.現在.現在就去嗎.”我愣住了.

“當然.現在時間還來得及.咱們今晚就在奶奶家吃飯吧.我也想見一見我這個奶奶長什麼樣子.哦.我還帶了點錢.要送給奶奶但孝敬禮呢.”她很率真地說道.

“啊.”我又愣住了.

帶錢給奶奶.我為什麼就沒有想過給我的媽媽回家帶點什麼呢.哎.不該啊.不該啊.我這做兒子的都忘了孝順自己的媽媽.難道.還要她這做孫女的來提醒我該做什麼嗎.

我們上了車.踏上了回去的路.

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推說自己很困.就閉着眼.假裝睡著了.美麗也不多問.自己一個人開着車.

其實.我並沒有睡.只是在閉着眼.想着等回到媽媽的家中.我該怎麼做.

很顯然.我現在只能讓美麗來扮演我的女朋友.可是.這樣一來.我媽媽見到她.不是更要催促我早點結婚嗎.我能成功地扮演好美麗男朋友的角色嗎.可萬一美麗真是我的女兒.將來.我又如何把真相告訴給我的母親呢.她會不會驚得高血壓犯了啊.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繼續隱瞞.還是該老老實實地向母親坦白事實.

不.我還是暫時不要告訴我媽媽的好.畢竟.我和美麗還沒有做過親子鑒定.她是不是我女兒還不好說呢.而且.這事情要是傳開了.我也會受到影響.

這時候.我還是不要把這事情說出來的為好.

想到這.我決定對我自己的母親也隱瞞下這件事情.

車子開到了這熟悉的鎮子上.

這是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在這裡.我出生、生長、讀書.也是在這裡.我有了自己的第一次.並讓一個女人懷上了我的女兒.那一年.我才17歲.

鎮子里的小街已經變化了模樣.那些舊的磚瓦結構的房屋都被拆除了.竟然也建起了和城裡一樣的樓房.雖然不多.但起碼已經脫掉了一些土氣.小街也變得乾淨了許多.垃圾桶、路燈甚至斑馬線.也都出現在了這個小鎮里.

農村的城鎮化幾乎是不可逆的變化.小鎮變得越來越富有現代氣息了.但以往的人情味也變淡了許多.

這.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那條小街.那個小鎮了.這個地方.一點點被日益擴大的城市吞沒.最終.也融入了城市的一部分.

我已經很多年沒回家了.除了春節的時候偶爾寄點錢回家.這一次.我引導着美麗的車.在這小街里找了半天.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家.

我原來的那個家也變化了.被那些高大的建築物給擠壓在了一個小角落裡.訴說著當初的無拘無束以及現在的壓抑憋屈.

但.無論如何.我終於還是回到了生我養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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