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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窯村的氣候不算暖和,作物都是一年一收的,而且都屬於晚季。所以,一般六七月份左右就可以收穫的苞谷,到了這裡八月中旬了才開始往回收。

慕貞的房子在上山,出了洞門,往前走個三五十米就可以俯瞰到整個平窯村的全景。

人說:春光無限好,秋季催人老。

在慕貞還沒有在平窯村生存,或者說她還沒有看到過,這到處黃澄澄的景色,對勞作了一年的農家人來說意味着什麼的時候,她也是很贊同這個說法的。

現在站在全村高出的她,看着到處一片金黃,聽着苞谷地里時不時傳來咵哧咵哧的聲音。

再時不時夾雜着三兩個遇上的漢子,大聲霸氣的問對方,‘今年你家苞谷長得咋樣啊?’然後還不等別人回答,就接著說,‘我家今年的長得還行’的時候。

慕貞對這平淡質樸的生活,第一次有了無比的滿足。

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雖說與這環境格格不入,但每當看着自己時,無神的眼睛裡總是滿含柔情時,慕貞想:這樣平淡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

掰包穀,也叫搬苞谷。

叫掰包穀,是說把苞谷坨子從苞谷杆子上掰下來。

叫搬苞谷,是把苞谷,從地里背回家了。

徐大娘和徐大夫家裡是沒有種莊稼的,所以慕貞家裡,算上小包子一共是六個人,這幾天都去錦山家幫忙。

慕貞老早就和錦山他們打過招呼了,所以一大早,六個人就浩浩蕩蕩的下山了。

在農村裡給人做活都是這樣,主人家請工的時候,會提前告訴你先掰哪塊地。

大家都是庄稼人,哪個時間上坡做活,心裡都有個數,那些偷奸耍滑的倒是很少。

開始慕貞去和紅梅說這件事的時候,紅梅兩口子咱都不幹,不說慕貞經常幫襯自己,就說看人家自己家都不種莊稼,紅梅覺得也不好意思叫別人給他們幫忙。

但慕貞想着,這兩天家裡沒的啥活兒,四季豆都賣完了,豌豆也都剝出來了,辣椒在地里長着還沒紅,閑着也是閑着。

最後兩人僵持不下,還是紅梅道:“這本就是貞娘他們的一片心意,謙講過頭了就傷感情了,要不這樣兒吧。貞娘在家裡給我們幫忙燒火,齊嬸子,明哲,寶珠還有老三,就在屋裡幫忙撕吧,我們一家三口就在坡上搬。”

何老三想了想,道:“行是行,但是一大早上你們三個人也搬不了好些啊。再說了,這段時間天氣好,苞谷都曬喬了,你們屋裡那幾畝地都朝陽,趁着這幾天搶回來才好,要是一場雨下下來,搬不回來是小事,有可能還要爛到地里。”

何老三的一番話,讓慕貞長了見識。

突然想起來前世有一句歌詞說:你的孩子很差,教不了啦,回家種田吧。

現在想想,有句話說的挺不對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也就是你不管幹哪一行,都有他的技巧和方法。

就比如說這個搬苞谷吧,首先要等到苞谷黃的差不多了才能搬,還有就是,有些地里的苞谷水分大,就算黃了,如果天氣好,要擱在地里晾曬個一段時間才能掰。

當然,作為庄稼人對天氣的把握,也是十分重要的。如果不會看天氣,等到下雨了,苞谷就會爛在地里。

所以,何老三才會說出那一番話。

慕貞雖說不懂,但何老三是懂的啊,聽他這麼一說,自己想了想,接着道:“要不這樣吧,讓明哲和你們一起上坡,然後老三和齊嬸在家裡撕苞殼兒,我飯做完了,也能幫忙撕的。”

說這話的時候,慕貞還轉頭看了一眼趙明哲。

趙明哲二話不說,立馬點頭道:“就是你們不說,我也是要上坡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在屋裡撕苞谷,不是叫人家笑話嗎?我又不是啥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趙明哲的話讓慕貞滿意的點了點頭,其實她說這話的時候,也是有一番試探再其中的。

趙明哲在落魄的時候曾經說過,無論自己貧富與否,他都願意跟着自己。那時候他說的話,慕貞信。

因為剛經歷過生死的人,或者說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在面對自己唯一生存的稻草時,他的話自然是可信的。

但是現在的趙明哲不同,王財主認了他做乾兒子。

要是王財主自己的兒子一輩子治不好的話,等他百年之後,那些家產定然會交到趙明哲手裡。

而且上次王財主也說了,如果趙明哲自己願意,就可以帶着一家人和他一起過,趙明哲自己也可以跟着他學習做生意。

人性有很多的弱點,在面對落魄時候的趙明哲,慕貞堅信他會向著自己,和自己一條心,但是面對現在足以和趙世文想抗衡的趙明哲,慕貞就不確定了。

雖說自己現在一無所有,沒有什麼需要提防的。但是,人生在世,計劃趕不上變化,害人之心不可以,防人之心不可無。

現在的她也許喜歡這種平淡的日子,但是保不齊以後的她,就不會過上富足的日子。

所以,慕貞也是在試探他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的信任。

再說了,和一個心術不正的人生活在一起,這不是拿自己實踐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不過還好,趙明哲的身份上的變化,並沒有改變他的內心。

而以嫁做人婦的趙寶珠也主動道:“我也要去搬苞谷,留下娘和三哥撕就可以了。”

慕貞曉想着,趙寶珠雖然在趙家過的不是小姐的日子,但也不是這種苦日子。相信這種體力活,她還是沒有做過的。

“寶珠,搬苞谷還是有些累的,你沒做過的人,明天早上起來手膀子就會疼的。”

曉得慕貞是擔心自己,趙寶珠笑道:“沒事,你看,金蓮還比我小呢,不是照樣在地里幹嗎?而且,每個人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做農活的,不都是從不會到會的嘛。”

趙明哲看看自己的媳婦,讚賞的點了點頭,道:“她要去就讓她去吧,實在是搬不了了,再讓她回來就是了。”

本是關心的話,哪曉得趙寶珠立刻就炸毛了,“哼,你不要小瞧我,我一定會搬的。”

新婚的夫婦,一看這日子過的就是蜜裡調油。遭來大家的一陣鬨笑後,慕貞也答應了讓趙寶珠下地。

這是前一天已經商量好了的事,現在六人中,趙明哲背着背簍,趙寶珠背着挎籃去地里,慕貞則拉着何老三,帶着齊大娘和逸清去錦山的家裡。

早上的飯一般要簡單,畢竟早上涼快,要搶收。

慕貞去灶屋轉了一圈,看到案板底下堆了不少的洋芋。

不用想,每家每戶屋裡的酸菜是少不了的。

削了幾個大洋芋,把酸菜撈了一把切碎,鍋里燒火了放油,把酸菜和洋芋放鍋里炒一下,然後添開水。

在等水開的時候,把灰面和成細細的面籽,等水開把面籽下鍋,一鍋美味又開胃的酸菜面籽就做好了。

小包子現在無論是慕貞做什麼吃的,你都充滿着十二分的激情和期待。

看着鍋里的飯快要熟了,也不肖哪個和他說的,顛兒顛兒的跑坡上喊人回來。

早上的飯簡單,等坡上的人把家用剛剛裝滿的時候,剛好聽到小包子的喊聲。

吃完飯,也顧不得嘮啥子家常了,嘴都顧不得擦的就上坡了。

家裡的人,慕貞和齊大娘都是沒做過莊稼的,何老三雖說眼睛不方便,但是撕苞谷又不要啥子技巧,慕貞對他們的戰鬥力還是不懷疑的。

這邊剛洗罷碗,就聽到何老三的喊叫聲:“貞貞,快過來。”

一邊往外走,一邊用圍裙擦着手,“唉,來了,喊我做啥子?”

何老三無神的雙眼看着慕貞來的方向,笑道:“你今兒個第一天撕苞谷,我來教你怎麼撕啊。”

慕貞看着何老三那似乎閉着眼睛,就能做的很流暢的動作,哂笑道:“相公,撕苞谷這麼簡單的事還要學嗎?把苞穀殼子撕掉了不就行了。”

何老三聞言,笑笑搖了搖頭,“這撕苞谷,也是做莊稼,每個苞谷長的不一樣,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米飽滿,有的有一大半是癟皮子,有的通體都是好的,有的半截子都是爛的,這麼說,你覺得還要學嗎?”

何老三的一番話,讓慕貞覺得尷尬不以,“相公,你真了不起,懂的這麼多,吶,我們一起撕,我看看你是怎麼篩選的吧。”

何老三的話讓慕貞注意到,他把撕好了的苞谷分成了好幾堆。

何老三手上的動作不停,解釋道:“這麼多的苞谷,有的是從陰坡搬回來的,有的是從陽坡搬回來的。從地里才搬回來的苞谷,堆在一起容易發燒,然後就窩爛了,所以,你要把米飽滿的,根牢固的後面留幾匹殼子,到時候要把這些好的綁起來放在樑上慢慢晾。”

邊說,何老三邊向慕貞示意怎麼留把兒。

慕貞點點頭,聽何老三接着道:“有些下連陰雨的,爛的比較多的,要留着做曲吊酒,留不住把兒的,但是是好的,要單另放,到時候就先把這些先吃了,還有那不算太爛的,就留着給畜生吃。”

何老三說的詳細,其實難也沒啥難得,就是細活,要區分清楚,還有就是手要有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