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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琚驚訝地看着我,一副傻了眼的表情。我對着她點點頭,她才突然想起來報幕:“第三十七局,師父勝——”

我口中舌頭打響,得意地看了看雁南歸。隨即抬手收回符咒,將雁南歸鬆綁。

雁南歸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淡漠地說道:“還不錯。可是你別忘了,你是已經與我對戰了三十多次才摸准了我的漏洞。”

我得意的氣焰瞬間被熄滅。是的,雁南歸說的不錯,我與血莧並不熟悉,想要瞬間摸透對方的招式幾乎不可能。我再次陷入了苦惱,靠着歪脖子樹坐了下來冥思苦想。

靈琚看得心痒痒,從一旁拾起了一根小樹枝,一蹦一跳地跑到雁南歸身邊,舉起小樹枝興奮地說:“小雁,我們也來比一場吧。”

雁南歸低頭看看靈琚,沒有說話。

靈琚甩開了膀子揮動樹枝向雁南歸刺去,雁南歸沒有躲閃,樹枝便一下子戳在了他的腿肚上,咔嚓一聲折斷了。

雁南歸卻無動於衷,就像是被蚊子給叮了一下而已。靈琚得意地雙手叉腰,眼睛中泛着水光,得意地看着雁南歸。

“靈琚果然厲害。”雁南歸冷冷地說道,語氣絲毫不走心。

靈琚卻開心地晃着羊角辮朝我跑過來,跪坐在我的面前說道:“師父師父,靈琚贏了小雁呢!”

我正是煩躁,頭也不抬沒好氣地說:“你又沒學過功夫,那是人家讓着你。”

靈琚聽了嘴巴一嘟,不甘心地轉身回到了雁南歸身邊:“再來,不許讓着我!”說著就重新拾起了一根樹枝。

只聽刷得一聲巨響,我不知道他倆發生了什麼,轉過頭卻看見靈琚手裡的樹枝已經被瞬間削成了牙籤,靈琚愣愣地看着自己手心的牙籤,隨即雙眼一垂,轉身就委屈地撲進了我的懷裡。

雁南歸一臉窘迫,見勢不妙,急忙追上來蹲在靈琚身邊收起青鋼鬼爪,輕聲地對着靈琚啜泣的背影說道:“對不起……”

我強忍住笑,從沒見過面對女生的撒嬌還如此較真耿直的男人,我彎腰抱起靈琚就回了客棧。

雁南歸,簡直一個大寫的直男。

我瞬間不再擔心靈琚會被他拐跑了,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像他這樣不解風情的人,幾乎沒有了。

回到客棧,嬴萱已經在病床上吃起了午飯,文溪和尚坐在一旁研磨着草藥。我剛放下靈琚,她就一屁股坐在了文溪對面的椅子上,拿起桌角的藥材用指甲掐去了無用的根部,然後抬眼脆甜地對着文溪說道:“還是和尚師父最好啦。”

喂喂,剛才是誰抱你回來的?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傢伙。

吃罷了午飯,我們決定正式潛入西周古墓。在黃袍鄭的夢境中,我們已經掌握了古墓的具體位置和裡面的構造,因此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畢竟我們首先要進入古墓中確認一下,文溪和尚的妹妹是否還在那裡。

嬴萱因有傷在身,因此和靈琚一起留在了客棧。我帶上筆墨,和文溪和尚與雁南歸一起向著地縫的方向走去。一路無言,我踏着破舊的布鞋走在前面帶路,雙手都縮進了灰布長袍里,摩挲着光滑的青玉笛,就想是把玩一件包了漿的古玩。

雁南歸心裡估計還在惦記着靈琚,因此有些心不在焉,默默低頭跟在後面,雪白碎發下的雙眸中閃動着若即若離的光芒。文溪和尚上次沒有一起化夢調查,這次就直接真刀實槍地往古墓中進,因此有些緊張,一直手持佛珠在默念着什麼,或許是在為自己的妹妹祈禱也說不定。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我們就來到了東郊的那片荒地。斷橋殘垣和鄭商陸夢境中一模一樣,只不過這裡並沒有血色的螞蟻。我們走近了看去,果然在雜草叢中有一條裂開的地縫,我們二話沒說,接連跳了進去。

不知道妖女血莧是否在古墓中,我們都提高了警惕,沿着墓道小心行走,盡量不發出聲音驚動對方,不管是血莧還是那些毒蠱蟲。

臨走的時候,文溪和尚將那伽骨研磨成了粉末,給我們每個人都分了一小份,溫水送服,這樣一來,我們的體內便有了那伽骨的氣味,不說是平常的蒼蠅螞蟻,哪怕是血莧的蠱蟲,見了我們也得退讓三分。

我們腳踩黃土走入墓道,來到了那扇巨大的石門面前。在夢境中,這石門已經在我們和血莧的打鬥中破壞了,可現實中它仍舊是完好無損地半開着,石門上面的石雕把手仍舊是一副將要脫落的樣子。

文溪和尚站定後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當年我就是走在這裡,就被突如其來的毒氣給逼了出去,因此沒有再往裡面走。”

我壓低了聲音回答:“當年就算沒有毒氣,你進去了也是一樣一無所獲。古墓里連件正兒八經的陪葬品都沒有,估摸着不是什麼富人家的子弟。”說完後我又覺得奇怪,感覺好像是自己在罵自己,於是搖搖頭就不再說話了。

我用力拉開石門,鬆散脫落的黃土散落下來,我們走入墓室,那口和之前夢境中一模一樣的小型石棺就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

古墓中十分安靜,看來妖女血莧並不在這裡。眼前的棺槨上依舊是貼滿了奇奇怪怪的黃符,一旁的桌案上還是那盞生了銹了油燈。我抬手點燃,墓室中瞬間明亮了起來。

我二話沒說,鋪開了帶來的紙筆,端了油燈就坐在石棺旁邊,開始臨摹起上面的符文來。畢竟,我從這口石棺中出生,一定和這些符咒脫不了干係。等血莧的事情解決了,到時候就拿着這些符咒去蓋帽山上找一趟夢演道人,問問看無息是否知曉這符文中的奧秘。

雁南歸守在古墓石門處,敏感地聆聽着外面的動靜。

文溪和尚自然是迫不及待地來到了一側的耳室,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酒罈子,聯想起契小乖所說的靈蠱,我就一陣毛骨悚然,我無法想象血莧是如何殘忍地殺害那些無辜的小和尚,將他們封入這尺寸不一的酒罈之中。

因有那伽骨在體內,文溪和尚便不再懼怕其中的蠱蟲,二話沒說從地上拾起了一塊兒石子,砸開了其中一個封印在酒罈子壇口的紅泥。

就像是火山噴發一般,刷拉一下,無數血紅色的螞蟻從酒罈子中一股腦涌了出來,像是無頭的蒼蠅般鋪滿了整間墓室的地面,紅絨絨的地毯波濤翻滾,卻都神奇地視我們而不見,紛紛自覺地繞開了我們三人的腳下,四下逃竄。

沒有血莧的指揮,再加上那伽骨的驅蟲效果,這些血蟻對我們而言根本就沒有任何殺傷力。

我抬手打落爬在宣紙上的蟻群,繼續低頭臨摹符文。

我剛要繼續下筆,就聽耳室內傳來了文溪和尚的一聲驚嘆。我急忙放下紙筆淌着遍地的蟻群走向耳室,雁南歸似乎對這些血蟻仍舊心懷芥蒂,根本就不願意觸碰它們,而是直接一個空翻便來到了文溪和尚的面前。

文溪和尚面色發白地癱坐在地上,雙唇哆嗦着欲言又止,抬手指了指那口被他打開的酒罈子,然後就急忙跌撞地站起身到牆角那裡嘔吐不止。

我雖然知道那裡面是什麼,但是還是先做了一下心理準備,然後才探頭過去看。

一副高度腐爛的少年屍體蜷縮在酒罈子之中,身上的肌膚無一完好,要麼是腐爛化膿,要麼是被蟲蟻叮咬,就連身上那件單薄的僧服,也都被螞蟻啃得所剩無幾。腐屍半個身子都泡在血水之中,看樣子,應該是個半成品的靈蠱,估摸再過上十幾天,就會整個全部化作血水,被妖女血莧給盡數喝下。

我自認為心理素質不錯,可還是止不住噁心反胃的感覺,急忙閉上眼深呼吸。我這時才明白,血莧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臭烘烘的血腥味,到底是從何而來了。

文溪和尚吐了一地黃水,才面黃虛脫地回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認得他……”

雖然屍體高度腐爛,可是因為頭部朝上,因此受破壞的程度也最少。畢竟是從小在少林寺長大的人,熟知寺中的每一個和尚,也不知對此時的文溪和尚到底是好是壞。

“上個月……他還捧着經書和本草綱目來找過我,請教我醫術上的問題……我當時……”文溪和尚雙手捂臉,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雁南歸沒有說什麼,舉起青鋼鬼爪就將那些大大小小的酒罈子盡數打碎,無數的紅色螞蟻從靈蠱中四散逃竄,伴隨着一股又一股的惡臭,血水瞬間流了滿地滲入黃土之中,還夾雜着一些沒有被腐蝕完全的破碎的肢體,一個手掌,半張臉頰,一隻芒鞋,幾顆佛珠……這些酒罈子里包裹着無數鮮活年輕的生命,卻都被血莧無情蹂躪,變成一杯令人作嘔的湯藥。

文溪和尚面對這些熟悉的小師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雁南歸面不改色地在那些腐爛破碎的屍首中尋找着什麼,而後又去了另外的一間耳室里,噼里啪啦一陣碎響,片刻過後,雁南歸回到我們的面前,對着我們搖了搖頭。

“這裡並沒有女孩子的屍體碎片,我們還有希望。”雁南歸似乎是想要安慰文溪和尚,低下頭輕聲說道。

可此時,文溪和尚面對無數小和尚的慘烈死狀已經喪失了意志,跪坐在地淚流滿面,溫潤俊俏的臉龐深深埋在雙手中,熱淚從指縫中滑落,匯入了那一片血水之中。

我眉頭緊蹙,憤怒地握緊了拳頭,暴起的青筋在肌膚下洶湧膨脹。為恢復妖法而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這些小和尚們的仇,我姜楚弦一定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