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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伴**別有人,衣輕步步不生塵。”弓未冷待簫聲停罷,縱聲長嘯,道:“閣下內力強盛,所到之處,無孔不入,吹奏出來,五音皆在,四韻俱成,想來是陸島主到了吧?請出來說話!”

“弓……弓先生好生厲害,連南五怪中書絕,畫痴都敗在你手下。只是我小島與你大元向來井水不犯,你興師動眾,前來作甚?”聽這聲音,正是先前簫聲中說話的那人。

這聲音猶如敲鑼,聲音雖下,餘音不止,“作甚……作甚……作甚”之聲裊裊不絕,悠揚清絕。

這一次聲音卻從東南面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只見白影一閃,東邊小島之上一條影子點地而飛,竄天而起,似一條白鶴衝天而起,倏然落在島上排排生着的五峰中最高的一條山峰上面。

這五峰生於東海之中,筆直插入雲霄,最高峰更是說不出的巍峨壯闊。待影子定了下來,才發現是一個白袍客。

日上三竿,海風輕拂,從東面而來的海風拂動着他的白袍,上下翻飛,栩栩如畫中之人。

“好一個‘一波三折功’,與‘飛鶴如雲’。”弓未冷聽聲音極為熟悉,高聲應和,“八年不見,你的身子愈發清健硬朗了。”

“哈哈哈!”白袍客如泰山般傲立在峰頂,說道:“弓先生乃是武林中的名宿,硬是要給我粗俗淺陋的功夫扣上一頂大帽子,那區區也只好收下了。弓先生,古人有言,君處北海,我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你勞師動眾,前來鄙塞之處,不知意欲何為?常言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正則事不成,你快快調轉船頭,回到中原去吧。”

弓未冷冷冷地道:“滄月島上,皆是大宋餘孽,我此番前來,卻是應了我大元皇帝的皇命,前來討伐的,此舉乃是名正言順。”

白袍客冷哼一聲,道:“是么?你哪一隻眼睛眼睛看到了?”

“他們難道不是么?”弓未冷說著朝吳清明懷狂風與幽平處身處的大船一指。

白袍客不置可否,道:“好啊,你若有本事,到我這裡來。”弓未冷朗聲道:“好!”

雙足輪動,腳到處,一葉扁舟飛落海中,他生性高傲,不肯在白袍客身前示弱,也不拿船槳,“嘿”的一聲,跳到船上,運起內力划船。在海中翻騰片刻,就已落到五峰之前。

吳清明身子作動,遙聲道:“島主,我來替你教訓這廝!”

白袍客“嘿嘿”一笑,傲然道:“弓未冷雖是武林中赫赫有名之人,我卻不怕。”吳清明止住身子,道:“是。”

弓未冷快步走到離他最近的那座山峰前,猛吸一口氣,拔地而起,一手在山峰的峭壁之上擊打,一邊借力往上疾竄,海風從身下湧起,捲動了他的鬚髮,也吹起了他灰色的錦袍。

白袍客凝立不動,直待他來到對面,才將雙目一抬,輕聲喝彩:“好功夫。”

弓未冷與他對望一眼,卻是吃了一驚,這白袍客臉上坑坑窪窪,令人看上一眼,便欲嘔吐。

“縱然你戴着面具便有如何?你我自小一同長大,便是再過個十年八年,三五十年,我仍舊認得你的聲音。”弓未冷劍眉上翹,道:“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前朝丞相,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二哥吶二哥,你比大哥還窩囊。”

白袍客身子一震,往臉上一抹,揭開面具,登時露出一張清逸俊朗的臉孔來。

他這一張精緻的面孔,若是放到三十年前,必定是一個俊俏的美男子。只是此刻,他卻已被歲月相欺,風霜打磨,他眉頭緊蹙,已沒有當日神採的什一。

白袍客冷冷地道:“大宋雖亡,卻不曾投降,三弟,我想以話來激我,我卻不上你的當。不錯,男子漢頂天立地,有什麼不可以示人的?”

弓未冷星目大放精光,凝神戒備,笑道:“是啊,陸島主,我的好二哥,江湖人稱‘痴是陸經綸’,為何會畏畏縮縮地求生?二哥啊,人人都說你死在了崖門之中,我卻偏偏不信,我的二哥武功獨步天下,無人能及,縱然千軍萬馬,能耐你何?皇天不負有心人,今日終究叫小弟見到了你。”

“哈哈,”陸島主哈哈大笑,聲音直衝雲霄,“你口上誇讚,心裡卻是在罵我,為什麼我還沒死,是么?前些日子,聽說大哥也敗在你的手下,你難道忘記了當日誓約?”

弓未冷道:“沒有,我聽說大哥還活在世上,七年以來,我南走北闖,只想與他再見一面,可惜大哥似乎故意避開我,我北上南下,都沒曾見到他的面目。”

弓未冷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道:“唉,這年以來,我不辭艱辛……”

陸島主打斷了他的話,道:“風餐露宿,跋山涉水是么?然後你在玉蝶樓中約戰後生小輩,以此來逼大哥出來?你害了他的性命?這些話語,你不用說了,我一句也不會聽的。你如今已是蒙古高官,咱們已不復舊日兄弟情義。”

弓未冷道:“二哥,大哥確實與我打鬥過,可後來兩人都受了重傷,他捱着重傷離開,我也無可奈何。”

陸島主頭也不回,道:“反正我是不信。”強自克制住心中的憤恨之氣,又道:“我叫陸負簫,已不是你二哥。”

弓未冷心底一沉,道:“負簫負簫?趙氏江山已去,你想興復這個‘肖’,卻未免有些困難了吧?”

陸負簫道:“你聰慧達人,知道我這個名字的來由,很是不錯。你走吧,今日你已與吳清明和懷狂風二位兄弟動過手了,真力損耗,我不想在拳腳之上佔了你的便宜。這滄月島雖是我蝸居之地,島嶼卻是眾多,如若你識趣,連夜回到大都去吧;若明日你的大軍未退,咱們便兵戈之上分個勝負。我盼望這一日,已足足等了七年了。”

弓未冷笑道:“你大仁大義,倒是君子之風十足,一丁點兒也沒有改變。”

陸負簫不再理他話語,縱聲道:“幽先生,退兵吧。”話未落,身形一閃,已到山峰之下。

弓未冷心中大懼:“我只料到他憂心國事,功夫定然落下,沒想到又進境了。”另一面卻在想:“他是讀書人,書生意氣,迂腐過人,卻不足為慮。”想到這裡,心中大為暢快,回到船上,命令忻都將船退後五里,尋一處寬闊的島嶼紮寨,按兵不動。

他既然看到了陸島主的真面目,確信不疑,一面修書北回大都,上告三王爺鐵穆耳。

幽平等人聽了島主吩咐,又見蒙古人退了大軍,下令大船開撥回島。陸秋煙道:“魚大哥,你陪我去見我爹爹吧。”魚幸心裡“咯噔”一下,心下懼意湧起,半晌才道:“好吧。”

八隻船上的軍隊一一退入島嶼之中。吳清明、懷狂風與幽平卻留在島前,等待島主到來。不一時,陸負簫來到了峰前,說道:“蒙古人此次興師動眾,必定不肯善罷甘休,咱們也到島上去,好好尋思對策為是,千萬不可讓蒙古韃子有機可乘。”眾人盡皆躬身應允。

方才陸負簫與弓未冷說話時聲音壓得極低,又相去甚遠,饒是南五怪武功高深莫測,也難以聽聞二人說的是些什麼。

吳清明眼光四掃,道:“秋煙姑娘這會子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陸負簫一震:“秋煙回來啦?”他方才下島之時,一心只在蒙古人的船上,其他的卻沒仔細打量,是故沒有察覺。

心思未落,忽聽得身後一人道:“爹爹,我在這裡。”陸負簫聽得分明,正是愛女陸秋煙的聲音。

他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不遠處兩人並肩走了過來。左邊那人,顏如春花,正是陸秋煙,身邊的是個與陸秋煙年紀相仿,眉目如畫的少年。

陸負簫看她身旁少年一眼,驀地心中一沉,隨即搖頭,心裡道:“不可能,天底下之人何止千千萬萬?容貌相似,那也沒什麼。”心中稍稍定了。

陸秋煙父女兩人久別重逢,自然有一堆說不完的話。陸負簫一直板着一張臉,可一見到陸秋煙,恍若不是一人,眉開眼笑起來。說話間眾人已轉過小島。魚幸極目望去,只見水島環生,或高或矮,或廣或窄,星羅棋布,數不勝數。再看幾眼,只覺眼花迷亂,當真是個得天獨厚的好去處,索性不看了。

忽聽得前方傳來潺潺山泉的聲音。魚幸抬頭望去,只見一股涓涓細流,從不遠處的高峰處流將下來,擊打在山石之上,匯聚成渠,又流入海中。陸秋煙低聲道:“魚大哥,這叫‘落石澗’,過了這裡,才算真正進入滄月島。”

陸負簫這才回頭問道:“秋煙,他是你的朋友?”

陸秋煙道:“是啊,爹爹,對了,真金太子便是死在他手下的,逸公子也是他救的。”

陸負簫心頭一震,走上一步,在他肩頭拍了一下,道:“不錯,很好。”霍地收回手掌,說道:“你是大哥的弟子?”

魚幸吃了一驚,問道:“你是二師叔,大宋的左丞相?”這才看見他面目蒼老,滿頭銀絲,腰間插着一支雪白的玉簫。

陸負簫痴痴發獃,半晌才道:“陸秀夫三字,從大宋滅亡那一日起,已不復存在,八年之時日已過,不提也罷。”說罷長長嘆了一口氣,雙目中儘是失望沮喪之神色。

“你叫什麼名字?”陸負簫呆了半晌,忽然問道。

“爹爹,他叫魚幸,魚兒的魚,幸福的幸。”陸秋煙搶着說道。

“魚幸?”陸負簫心裡反覆念着這個名字,絞盡腦汁,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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