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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復看時,只見江陵樵子已朝前走了兩步,身子凌空,足下似乎埋了暗樁,不上不下,亦不晃動,又朝前邁了一步。魚幸愈加吃驚:“這多半是輕身功夫,只是有此能耐,我還是頭一遭見!”

蕭萬重站在椽上一動不動,見他露這一手功夫,不禁撫掌道:“臭樵子,你這一手‘凌空碎步’施展出來,端的駭人見聞,讓蕭老四羨慕不已。”

江陵樵子似不聽聞,不言不語,又往前走了三步,來到三條相連的一塊大木板之前。他越看越覺得奇怪,伸手觸摸一下,觸手儘是灰塵污垢,並無什麼特殊之處,他撣了撣手上灰塵,放眼一看,嚇得更是吃驚訝異了。

但見這三角狀的每一塊木板不僅寬度一樣,長度亦是相若,約摸七八尺長。以自已身旁這一塊木板為先,沿着望去,漸漸形成一個梯度,往上而生。

但是令人納悶費解的是,最後一塊木板竟然接住自己身旁的起點!每一塊木板首尾相連,中間並無任何細縫!

他只道自己看花了眼,再細細端詳盞茶功夫,仍是一般,不由得以手撓頭,不斷搖頭,又止不住點頭。

他搖頭的是這三角狀的構造神乎其神,玄而又玄,天下奇異之事物他所見不少,這種玩意,自己卻是頭一回逢遇;點頭的是這東西就在眼前,正所謂“眼見為實”,自己卻又不得不承認。

他思前想後,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仍是毫無頭緒,不由得“啊”地一聲吼了出來,隨即運起“凌空碎步”,腳下毫無着力之處,飛速地轉起圈子來。

他發出的聲音久久不散,在洞中形成了:“啊……啊……啊……”的迴音。他身子始終離三角狀有兩寸距離,目不轉睛盯着三角形的構造。

這時天光大亮,朝陽的光線從數十丈洞頂中的小孔斜斜射了下來。

光亮之下,江陵樵子着一襲灰衣,人影晃動之下,已轉了數十圈。驀地他加快步伐,奔得更疾,洞中本來無風,但給他灰袍扇動,呼呼地響起聲音來。而他的身子已被一團灰光所籠罩,如魑似魅,直教魚幸看得驚心動魄。

蕭萬重道:“臭樵子,似你這般亂走,只怕十年八年都還不知道其中的玄理。”

魚幸一直集注於江陵樵子的奔走,竟忘了高處尚有一個蕭萬重。這時候聽他說話,目光移向他去,但見他身形孱弱,長七尺左右,着灰袍黑褲,胸前懸掛着長長的一撮白髯。他面色顯紅,尤為顯眼,遠遠尚能發現,若是再高大威猛一些,倒是頗有“關公”模樣。

江陵樵子聽他說話,身形一頓,收住腳步,臉上有詢問之意。

“體謂設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蕭萬重朗聲道。

江陵樵子頓即醒悟,身形一錯,躍上木板。舉步沿着三塊首尾相連的木板走去。他走了兩圈,不言不語,掌心卻捏了一大把汗水:因無他處,只因他腳下平整,並無起伏之感覺。

他再奔走兩圈,仍是這般,不由得心中抓狂,怒喝道:“蕭老四,你玩什麼障眼法?”

蕭萬重睨他一眼,放聲大笑。江陵樵子額上青筋暴現:“你笑什麼?”

“自己本事不濟,卻怨別人使障眼法?臭樵子,天底下哪裡有這個道理?”蕭萬重雙手抱於前胸,神定氣閑地說道。

“放屁!”江陵樵子怒不可遏,話聲未落,如一隻大鳥,迎空向他飛撲而來,身形之中裹夾着風聲的破空之響,凌厲無比。

“啊喲,勘不會,便惱羞成怒么?”蕭萬重慌忙擺開手臂,倏地往右一閃,讓開這一擊,道:“臭樵子,你弄不懂,那便認輸吧,蕭老四不與你動手。”

江陵樵子一擊不中,身子往前飛出,隨即收回,又是一掌送到,一邊說道:“打與不打,都由不得你!蕭老四,還招吧!”

“打便打,老子怎會怕你!”蕭萬重在椽上一踮,騰空之剎,手肘頂向他右掌掌心。

江陵樵子右掌變掌為拳,迎將上去,同時左手食指點出,戳的是蕭萬重的腋窩正中的“極泉穴”。

蕭萬重手肘一扭,登時變為利爪,扭他手腕;右手手臂甫彎,橫掃對方面門。

二人凌空相鬥,同時變換了五六種手法,都沒有沾到對方衣襟。五六招陡過,人影疏忽,透下來的光線忽明忽暗,讓魚幸看得眼花繚亂。

這時蕭萬重猛然將身子一提,突發奇招,用的是一招“共工觸山”,頭下足上,疾點江陵樵子頭頂“本神”、“陽白”兩處穴道。

江陵樵子身子往下一拔,還了一招“顓頊服黎”,足下一實,已踩在椽條之上。蕭萬重不待他腳步站穩,喝道:“這裡出招難以盡全力,下去打過!”左右兩掌霍地相交,不再分離,作一把斧頭樣子,直劈而下,用的是“五丁開山”,意在將他逼下去。

他這一路武功叫做“山濤手”,乃是他三十六歲那年所創。那時他蜀中,身任要職,恰逢夏日伏天,他難以忍受炎暑,入山乘涼避暑,時值天暮之際,山中吹來陣陣凱風,聞得山濤洶湧,他若有所思,歸家之後,閉關潛修六個月,悟出了這一套功夫。這功夫既喚作“山濤手”,便是以手上變幻為主,以“剛猛沉儔,變幻無常”這八字為譜,這時用了出來,四面風響,震得椽條“咯咯”作響。

江陵樵子道:“老頭子偏不下去,這裡來打,過癮一些!”飛足踢出,徑向他雙手而去,身子猛往後滑。

但聽的“喀喀喀”數聲,卻是他腳下用力過度,將椽條踩得發響。忽聽“啪”的一聲,從高空掉下一塊東西下來。那東西是圓盤形狀,徑寬五寸,落地之後,力道不止,滴溜溜滾到魚幸的腳邊來。

魚幸看上一眼,只覺光亮刺眼,那東西卻是一塊銅鏡,小孔中的光線折射下來,反射在他臉上,好是難受,細細看時,並非銅鏡,而是一塊石頭,只是被人悉心打磨得閃閃發光,乍看之下,誤認為是銅鏡。

他看得分明,這石鏡乃是從椽條之下掉將下來,可心中納悶,為何這椽條之上,會有安置着一塊石鏡?

他思索之際,高空二人斗得正狠。蕭萬重發出一掌,嘴裡不止,說道:“臭樵子,你之前答應老子的,都是屁話么?你看不出其中玄理,就認輸吧!”

江陵樵子對了一拳,罵道:“認輸個屁,老樵子沒輸,是你暗做手腳,使障眼法來騙了老樵子!”

蕭萬重怒道:“你一口咬定是老子的障眼法,好臭的狗屁,當真是臭不可聞!”

江陵樵子喝道:“大物之構造,那能這般玄之又玄?”蕭萬重道:“天底下之事,玄的多着呢!臭樵子,認輸吧!”

“不認!”江陵樵子拍出兩掌,封打對方上額與下顴。蕭萬重身子一斜,讓開兩掌,忽然間神色大變,連忙扭轉臉頰,但目光仍是斜掃三角狀,透出驚恐不已的眼神,說道:“且慢!你不認輸也罷,咱們下去細細說!”

魚幸正詫異,忽被江陵樵子的一句話扯了回來,江陵樵子說的是:“咦,怎麼這一塊木板變得平了,沒有起伏之感?”魚幸抬目看去,果見距兩人最為近的那一塊木板沒了階梯起伏感覺,周遭光線也變得昏暗了一些。

蕭萬重連忙擺手道:“臭樵子遮莫是眼花了,下去說吧!”

魚幸心中狐疑,目光望向對面石壁,忽然眼瞳一亮,對面石壁竟然生出異樣的感覺,他恍然大悟,回過神來,說道:“江陵樵子前輩,你跳到另外兩塊椽條上察看一番,看椽條之下是否各裝了一塊石鏡?”說著將地上的石鏡撿在手中晃了晃。

蕭萬重道:“臭小子,亂說什麼?”

江陵樵子遲疑不定,再望一眼中間三角木塊,俄爾似有所思,身子一提,往鄰椽條上躍去。

他將雙足粘在椽條之上,身子朝下一翻,伸手向椽條背面摸去。突然手掌摸到了一塊圓圓之物,不假思索將其拔了下來,放目一看,白光閃閃,不是一面石鏡又是什麼?

他正要挺起身子,蕭萬重喝道:“臭樵子輕些手腳,莫弄壞了老夫苦心孤詣設造之物!”足尖往他腳板心“湧泉穴”點到。

江陵樵子手臂一揚,已擲暗器的手法甩出手中石鏡,徑撲蕭萬重面目去。蕭萬重雙手內合,將石鏡接了下來,定目看時,江陵樵子已竄到另一塊椽條之下,將第三面石鏡掏了出來。

三面石鏡一拔出,三角狀上下的光線登時變得與洞中相同,也沒了階梯起伏之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