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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凌二人貼身立在他背後,對他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心中,唐虞川以下犯上,實則是十惡不赦之人,可卻不知道怎麼,心裡反倒盼着唐虞川勝出,否則齊倩輒性命不保了。

萬普續道:“太師父他老人家說道:’凌幫主既然不肯示下,老夫也不便用強,這裡有兩杯酒,一杯給老夫下了毒藥,你要麼選一杯酌飲,這就回到山上去,老夫不再與你糾纏;要麼告知南川尋下落。‘話一落下,雙目緊緊盯着他,看他如何舉動。”

“凌震天仰天哈哈大笑數聲,聲震屋瓦,半晌方歇,道:‘杯酒而已,有何難處?’選了左側的那一杯,大袖一拂,仰天一干而盡,滴酒未灑!”

魚幸暗暗讚歎道:“凌九姑娘他爹爹真配得上英雄二字。可如此魯莽行事,未免有些不妥。”

唐虞川問道:“那他選的那杯酒有毒沒有?”萬普反問道:“你且來猜上一猜。”

唐虞川道:“小弟魯鈍,如何猜得出來。萬師哥莫賣關子,說出來吧!”

萬普道:“其實那兩杯酒中,都給下了毒!無論凌震天選上其中哪一杯,也非中毒不可。”唐虞川“啊”地叫了一聲,顯是吃驚至極。

“當下太師父他老人家嘿嘿大笑一聲,說道:’凌幫主,你若要走,老夫也不攔你,不過老夫有一句良言相贈,不知你聽是不聽?‘凌震天昂然道:‘弓前輩有話便說,在下洗耳恭聽。’太師父他老人家道:‘其實這兩杯酒之中,老夫都下了孔雀斷腸散!’說著將另外一杯酒一傾,杯中酒如同瀑布,傾瀉在地板之上,只聽得一陣沙沙嘶響,地板已給爛出了一個大洞。

凌震天面上不動聲色,道:‘弓前輩好心提醒,金玉良言,在下記住了。‘他將金玉良言這四個字說得極重,顯是在譏諷。他不再說話,抬步便欲離開。”

“卻不料太師父他老人家出口道:‘凌幫主,你九玄門雖是用毒高手,可老夫的這孔雀斷腸散,普天之下,只有老夫一人解得,你不說出南川尋的下落,上了山去,也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凌幫主,你尚有父母家業,只為南川尋一人而失去這些,值得么?’凌震天卻不理他,神色自若地說道:’弓前輩請便吧!‘手一揚,轉身抬步欲走。

太師父他老人家臉色陡變,低聲吩咐師父道:‘截住他,今日問不出南川尋下落,便殺了他!’”他這幾句話模仿弓未冷當日情形,中氣十足,只說得陰森森的。

“師父當先踏上一步,伸爪朝凌震天后背抓去。凌震天聞聲,身子一矮,紫金大刀砍向師父五指。霎時間,整個客棧人影翻滾,掌刀交錯,桌椅啪啪直飛起來,一片狼藉……”

唐虞川身子一震,只覺隱隱猜到了什麼,說道:“他中了孔雀斷腸散,再與人交手,那是必死無疑的了,嘿嘿,嘿嘿,嘿嘿……”

連說了三個“嘿嘿”,不再繼續。萬普道:“你既然知道了毒性,那還白白饒上我許多口舌。布脫師弟,你還是把解藥給我吧,咱們言歸於好……”

唐虞川暗中思索,忽然想到些什麼,語聲陡然一凌:“你們殺了凌震天之後,便嫁禍……嫁禍在我師父頭上了,然後讓淮陰七秀來找師父報仇,以諸般事迹來逼出南川尋,好問小皇帝趙昺的下落,是也不是?”

他每說一句,聲音便提高一分,說到最後,已然滿臉通紅,顯然神色激動得不能自已。

凌蘇雪雙目發昏,聽到此處,已知父親凌震天是死於弓未冷等人之手,她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雙耳雷鳴,此時外面大雨唰唰,綿延不絕,可是與她心中無綿之恨相比,哪裡又能及得上萬一?

她秀手緊緊捏住,捏得骨頭“啪”地響了一聲。

萬普忽然大喝一聲:“誰?”手臂一沉,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想起,砰砰砰擊打在神像之上,濺起一陣火花。

魚幸大驚,心道:“難道給他發覺了?”

唐虞川見他射出暗器,驀然從憂傷之中回過神來,正轉頭一望,忽覺頭皮處颼颼涼氣吹來,外面訇然打了一個大雷。

說時遲,那時快,閃電之下,萬普已挺刀奮力朝他頭頂砍落。

魚幸心中一定,已知道這是萬普聲東擊西之策,唐虞川忽神之間,竟然中計。

他卻不顧二人恩怨,只覺得凌蘇雪身子越來越顫抖,在她手掌上一捏,湊過去在她耳邊輕輕道:“凌九姑娘,這兩個惡賊良心恁壞,且讓他二人自相殘殺,咱們再下手也不遲。”

唐虞川本已握住石塊在手中,哪知給萬普聲東擊西一分神,讓他先反客為主,佔了優勢,當下閃躲已是不及,身子一震,腳上銀針褪出,彈向萬普面頰。

隨即就地一滾,手中石塊砸向萬普膝蓋。

原來萬普將這個秘密說講出來,就是要吸引唐虞川的注意力。

他見唐虞川全神貫注,心中邪念陡生,想道:“他身上一定包了解藥,我先殺了他,再取不遲,尚可拿到那東西。”

言念及此,引得唐虞川分散注意之剎,覷準時機,俄然狠下殺手。

大雨綿綿,斜風無休。

驀然聽得齊倩大叫一聲:“師哥,當心!”

緊接着只聽“啊”、“啊”兩聲驚呼,魚凌二人張目往外看去,只見唐虞川後背破了一個長長的口子,而萬普面容慘白,道:“這是……這是一招……一招’移樽就教‘!”

聽他語音顫抖,渾不似方才霸氣凜然。

魚幸暗暗驚心:“他對這什麼移樽就教的功夫很是忌憚,難道僅僅這一招,已使他受傷了么?”

唐虞川給他短刀貼着後背脊骨划過,虧得閃躲迅捷,否則早已見閻王老兒去了,這時見他頗為忌憚,臉上甚是得意,說道:“不錯,嘿嘿,萬師哥,另外幾招我也瞧了幾眼,要不要小弟演示給你瞧瞧?”

萬普退了一步,連連擺手,臉上畏伈之色大增,道:“姓唐的……哦,不,布脫師弟……不要……”唐虞川見他身子發抖,心中一松,洋洋得意。

魚幸心下一顫抖,暗道:“這小子要糟糕!”

果不其然,唐虞川正自得意之間,冷不防萬普短刀復又遞出,去勢如風,白光閃過,直插他心窩。

唐虞川身子一左,將頭一仰,沉肩撞向萬普胸口。驀地里覺得胸口劇疼,低頭一看,險些嚇得魂兒丟了大半,天光之下,右胸處赫然插了三枚銀針!

卻是萬普待得隔他距離近了,袖口一伸,驀然發難,袖中銀針一一釘在他胸口上。萬普一擊得手,回刀反掣。唐虞川只覺胸口處隱隱麻痹,欲要提氣,再也不成。

齊倩聽得萬普說出了他口中的“秘密”,知道師父之死與弓未冷大有勾連,已知冤枉了唐虞川,致使陶左謙喪命,她心中一顫,無數個念頭正如空中閃電一一閃過,萬普這一刀下去,唐虞川哪裡還有命活?

師哥若是死了,誰來報師父屈死之仇,陶伯伯枉死之恨?誰去大都救文逸文公子脫險?誰來繼承師父遺志,趕擊韃子,恢復漢人山河?……

師哥若是就此死了,留着自己孤身一人,形單影隻在天地間,那這輩子還有什麼意義?

一時之間,那日在梧桐嶺下唐虞川對她說的溫言婉語歷歷在腦子中呈現,清晰無比。她心念如風,卻比外面的疾風驟雨快了不知是數百倍,還是數千倍。

萬普心中,對唐虞川一半是忌憚,一半是惡念,這一刀更是用盡了平生之力。

唐虞川胸口中針,上半身登時僵硬,動彈不得。兩耳聽得外面風聲怒號,雨聲潺潺,卻也無計可施,嚇得六神無主,心裡道:“到頭來,我姓唐的就要這般死去,師父大仇未報,師妹在險境之中,我也要背負一個犯上作亂之名!”

眼見萬普短刀距自己越來越近,奮力怒喝一聲,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縱身躍起,高達五尺。

就在此刻,齊倩驀然睜眼,只見萬普手中短刀已直隔唐虞川心口寸許。

這當兒再也容不得思索,奮力挺起,香肩裝朝唐虞川肩膀,欲想替他擋了這一刀。甫料未觸及師哥身子,唐虞川已躍在高空。

她心中一舒,坦然無比,就連胸口得疼痛,似乎也一股腦兒忘卻了。

唐虞川陡然躍起,雙腿勾住破廟之上的椽梁,正自詫異,低頭一看時,嚇得他魂膽俱碎,險些摔落下來。

但見萬普手中短刀直將將插在齊倩胸前,刀尖從齊倩身前穿入,明亮的閃電之下,兩條人影,如同兩尊蠟像般安詳,凝立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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