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正作沒理會時,忽聽得前方不遠處的艙內發出微弱的嬌呼之聲,似乎正是陸秋煙。

魚幸循聲辨跡,聽得聲音是從第二層上發出,當即運起“虛雲步”的功夫,覷准位置,猛然躍起。奈何船身甚高,才至中途,氣已不足,身子略往下沉。

忙吸一口氣,身子再度拔起,輕飄飄地落在大船甲板之上。他定了定神,見這艘大船的二層卻只有最東邊一間船艙,乃是依着船舷而建。

而聲音正是從艙里發出。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緩緩向發出聲音之處靠近。走得近來,聲音已更加清晰,果然便是陸秋煙。只是她口唇似乎給什麼東西封住,聲音斷斷續續。

魚幸沿着船艙的木板朝前走了數步,一邊側耳傾聽,探實了艙中除了陸秋煙之外,再無他人,當即輕輕走到艙門,伸手就去推門。

豈知門口左側立着一支鐵鏽斑斑的鐵槳,黑夜裡並未細細察看,經他一碰,“咔嚓”一聲微響,轟然向甲板上砸去。

魚幸眼疾手快,身子一俯,橫手抄住,立在牆角。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時天空一亮,一聲大雷橫空而過。魚幸心中一喜,以雷聲為掩,一手將艙門推開。

大雷過後,又是閃電橫空。魚幸大喜:“真是天助我也。”藉著閃電之光,已將前後左右看了個大致,只見這船艙可容身之處極小,右首角落裡蜷縮一個嬌弱的身影,正是陸秋煙。

閃電一過,陸秋煙也看見了魚幸,若不是嘴上被塞着麻核,恐怕她早就叫出聲音來。

魚幸兩步掇到她身邊,只見她手上腳上縛着繩索,動彈不得。

趁着滿天吼響的大雷,魚幸湊在她耳邊說道:“陸姑娘,你不要怕,我這便帶你逃出去。你別動,我來替你解開身子上的繩索,你不要出聲。”陸秋煙點了點頭。

魚幸快捷無比地解開了她手腳之上的繩索,拉着她站了起來。陸秋煙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自己蹲在地上良久,腿腳酸麻,難以走動。

魚幸指了自己後背一下,隨即彎下腰去。陸秋煙明白他的意思,當此之境,什麼男女之嫌已無法顧忌,便俯在他的背上。

魚幸輕聲道:“我從下面上來之時,見左邊船身後段系著五六艘小船。弓未冷等人都睡熟了,咱們悄悄出去,解下一條小船便走。走得越遠越好,最好叫他們追不上。你會划船么,陸姑娘,”

陸秋煙輕輕道了聲“嗯”。魚幸負得佳人在背,身影一動,已躍出艙門。他腳下更不停息,徑往左邊船身掠去。

再往前行五六步,已到船頭,魚幸身子往左一動,輕快無比地落在船頭,伸手解開最靠前的一條小船的繩索,見船上眾人尚未察覺,心中大悅,指了指小船,示意她先上去。

繩索一解開,小船便離開大船,往黑茫茫的海面移動。

陸秋煙腿上酸麻之感已無,嬌身輕輕跳上小船,橫手將木槳抄在手裡,敢情是心下略為焦急,小舟被她弄得“咔嚓”一聲脆響。

她大吃一驚,連忙朝魚幸招手,叫他趕快跳到小船上來。

魚幸見她安然無事,心情大舒,正要拔氣躍去小舟,忽聽得身後憑空發出一聲大笑:“好師侄,好侄女,你們二位是我請來的嘉賓,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想靜悄悄地走了,未免禮數不周吧,”

魚幸心裡“咯噔”一動,連忙回頭,閃電之下,只見一條人影凝立在身後,不是弓未冷卻是誰,只是他是如何到來的,兩人都作不知。

“魚大哥,當心,”陸秋煙小船划出三尺,乍一看到弓未冷,高聲提醒魚幸道。

“陸姑娘,你快走,不必理會我。”魚幸暗自防備,一邊將聲音送了出去。

布脫本正在酣睡之中,睡夢之中,聽得船上有人說話,他耳目何等敏銳,早已醒將過來,和身躍到甲板上,似魑魅般霍地走到弓未冷身後,目光往下一垂,一言不發。

“還能走么,”弓未冷身子一沉,驀地影子一閃,一把抓向魚幸的左肩。

這時天光微亮,看來已到了卯時。陸秋煙本已劃開小舟,見到魚幸遇險,秀臂一沉,划著小船向大船靠攏,高聲道:“魚大哥,”

魚幸左肩往下一沉,身子向右竄開,讓開弓未冷當頭的這一抓。弓未冷身影不定,雙足飛起,踢他左腰。

魚幸足下不停,身子一旋,給他硬生生逼了回來。

弓未冷這一踢不中,足尖在船舷上一踮,對布脫道:“好徒孫,你瞧好了,今日便以這小子來喂招,傳你這一手‘十鬼伏魔’的功夫。”

布脫精神一振,目不轉睛,直勾勾地盯着弓未冷的身影。

魚幸趁弓未冷說話之剎,反手抽出背上“明月劍”,朗聲道:“陸姑娘,不必理我,我功夫不成,自保卻也不難,你快劃開,”一邊凝神防備。

“第一招,魑魅魍魎,”說話之際,身子猛然撲向魚幸。魚幸見他來勢洶洶,果真猶如魑魅魍魎一般,叫人捉摸不定。他臨危不亂,長劍一橫,封住了全身要害。

弓未冷有意授布脫功夫,見魚幸只能自保又道:“你記好了,這第一招既然叫‘魑魅魍魎’,自然得變化莫測,讓人防不勝防,”

聲音甫落,身形一矮,右手中指一指朝魚幸的長劍上彈去。與茲同時,左掌成爪,直襲魚幸胸口。

魚幸手中長劍一旋,橫切他右手手腕,腳下踩着輕身功夫,讓開了他襲擊胸口的凌厲一爪。

弓未冷“咦”地一聲,稱讚道:“我的好師侄,輕身功夫又強了不少,”又道:“第二招叫做‘鬼使神差’,其精義在於自身之力發出,有如神鬼推動,鬼使神差,”後一句話,乃是對布脫而說。也不見他如何作動,整個人化作一團風似也,將魚幸身子籠罩住。

魚幸不慌不忙,兩手握住劍柄,平平推出一劍。劍到中途,驀然拐彎,前後左右各刺出兩劍,正是“柔水劍法”中的一招“一番洗清秋”。

原來弓未冷這招一施出來,上下左右,都是他的影子,裹着的黃豆大雨“嘩嘩嘩”地打將進來,讓他險些窒息。

他心思轉得極快,忽然想到在“玉蝶樓”中首次與弓未冷打鬥之時,弓未冷推出十朵梅花,都是被自己以此招所破,當下依樣用了出來,把弓未冷的身影當做了當日的梅花。

弓未冷見他變化如此迅捷,又是“咦”的一聲,第二招猛地一收,叫聲:“第三招,鬼斧神工,此招之神奇巧妙,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你眼睛睜大瞧好了,”

傾盆大雨之中,甲板上兩條人影裹在一塊,斗得正狠。魚幸一柄長劍握在手中,心知自己萬萬不是弓未冷的對手,凝神戒備,只守不攻,弓未冷的這一手什麼“十鬼伏魔”雖然精妙高絕,一時卻也奈何他不得。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弓未冷已使出“鬼使神差”、“鬼斧神工”、“鬼迷心竅”、“鬼哭狼嚎”、“鬼蜮伎倆”、“牛鬼蛇神”、“心懷鬼胎”與“裝神弄鬼”這九招。兩人一進一退,一攻一守,在甲板之上翻轉騰挪,頭上冒起蒸蒸白霧,縈繞不散。端的讓人看得驚心動魄。

陸秋煙高聲大叫道:“老惡賊,你什麼十鬼伏魔,卻不是魚大哥的對手,我看哪,叫死鬼伏魔最為妥當,哎喲……”

她話未說完,只聽得弓未冷大叫一聲:“瞧好了,這最後一招,叫做‘神出鬼沒’,”

話音未落,人影已不見。魚幸以原地為軸,身子好似陀螺轉了一圈,東南西北,前後左右掃視一圈,仍舊不見弓未冷,額上細汗已汩汩冒將出來。

陸秋煙驚聲道:“魚大哥,他在你背後……跑到左邊去了……右邊……上邊……不對不對……左邊,”

魚幸經她提醒,大是駭然,忽地後背風聲大作,他不及細想,長劍一迂,從腋下反刺過去。這一刺自然落了個個空。

他長劍還未收回,眼前一黑,一條影子迎面而來,正是弓未冷。當此情景,再也閃躲不得。

布脫在一旁看他已被弓未冷籠罩住,直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弓未冷所傳授的功夫,竟然有如斯威力;喜的是魚幸便要死在弓未冷的掌下。心裡想:“我今日得學神功,弓……太師父也最好將他殺了,”

驀然間,只聽得“蓬”的一聲,船身一震,不知魚幸如何變幻,已躲開弓未冷迎面一擊,兩人對了一掌。他將兩隻眼珠子睜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兩掌甫交,激起好大一圈水珠,魚幸拿樁不穩,身子飛出船去。他身在空中,只覺全身涼意大起,四下儘是茫茫的海水。他奮盡最後一絲力氣,在空中將身子一扭,朝陸秋煙所劃的小船跌去。

弓未冷也戰立不住,得得得退開三不,方才站住,怔怔地道:“你怎麼……怎麼會她……會她的功夫,”布脫問道:“怎麼了,”

陸秋煙雙肩一聳,一把將魚幸抱住,放在甲板之上,聽他說一聲“快走”,奮力一扯木槳,小船已給撥開五六尺遠。

布脫心中大急,跨上一步,就要追將下去。弓未冷一把將他拉住,說道:“讓他們走便是,何必費心思去追,”

布脫疑惑不解,問道:“怎麼,”

弓未冷調勻了呼吸,雙手負在背上,胸有成竹地道:“那小子中我一掌,已受內傷,小妮子嘴巴硬得很,咱們就算把她們兩人抓來拷問,也是於事無補,還不如……”說到這裡,驀然止口。

布脫聽得魚幸受了傷,大是喜悅,卻不敢表露出來。他心思一轉,陡然明白:“太師父,你說的是,”

弓未冷並不搭話,抬頭看一眼天邊,只見天已發白,漫天大雨也變得細了,只問一句:“功夫領會得怎麼樣了,”

布脫道:“七八分了。”弓未冷贊道:“不賴不賴,記得真快。我之前叫你用力氣按點的那幾個穴道,現在以中指點上三下。”

布脫不敢違拗,依言做了,卻未曾看見,弓未冷臉上那一絲一閃即逝的狡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