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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幸對二人的姓名雖已料到了七八分,這下聽來,仍不免怦然心動。

想道:“在蠡州之時,南松子問我師承之時,便問自己師父是姓凌還是姓南,我一說師父姓南,他便咬定我是滄月島上的人,原來其中誤會,盡在此處,想來那南松子道長定是與這位南月行前輩有什麼深仇大恨。”

於人家之私事,自己也不好插口詢問,只好罷住,抱拳道:“原來是鬼面神刀、百刀之君兩位前輩,平日里師父與我談及刀法之時,說當今世上,當屬太行山南前輩與天姥山凌前輩。師父還說,兩位前輩所到之處,懲惡揚善,故而江湖中人常說道‘刀中君王行江湖,一招一式鬼見愁’。”

“多謝南幫主稱讚。”南凌二人面帶微笑,心中實則是欣喜若狂。能夠得到名揚天下的“俠義一劍”口頭稱讚,乃是天大之榮幸,叫二人如何不喜。

說話之間,文逸已走將過來,欣喜不已,握住魚幸雙手,喚道:“魚兄弟,”

抬眼看見魚幸身後的陸秋煙,身子一震。只見她秀眉微蹙,身子往後慢慢挪動。他一生見過不少姑娘,其中自有相貌醜陋之人,但漂亮的也為數不少。可一見到陸秋煙,只覺得她清秀脫俗,竟然是她從未見到過的。這下見她眉毛緊擰,更覺得可愛漂亮。不由得內心一盪。

心中想道:“她是與魚兄弟一同來的,不知與他是什麼關係。”思索之間,放脫了與魚幸握住的兩隻手。

再按捺不住疑惑之心,脫口問道:“魚兄弟,這位姑娘是。”魚幸道:“她……她姓陸……她是我的朋友。”

文逸見他說話之時面帶羞澀,又說得吞吞吐吐,疑竇大起,正待再問,卻見“鬼面神刀”凌青塵跨上兩步,微微一笑,說道:“秋煙姑娘,你好啊,”

“凌伯伯,你……你也好。”陸秋煙面露尷尬之色,驀地轉身往山下疾奔。只奔出兩步,霍地眼前一黑,似乎有個人擋在前面。她大吃一驚,急忙收住步子,抬頭一看,只見擋在前面的正是凌青塵。

凌青塵雙手環抱在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陸秋煙,說道:“秋煙姑娘,你要去哪裡。”

“我……我……”陸秋煙不知該如何與他對答,突然轉身,幾步跑到魚幸身側,說道:“我什麼地方也不去。”

驀地身後風聲一響,凌青塵又轉到他前面,接口道:“秋煙姑娘,你還是回島上去吧,夫人他們都很擔心你。”

凌青塵擋陸秋煙、又不動聲響地轉到她前面,輕身功夫之俊,令在場之人盡皆嘆服。若不是見他神色凝重,正與說話,眾人恐怕已是采聲相加了。

陸秋煙疑道:“我娘她不是……”說到這裡,突然止口,斜眼掃了魚幸一下,想到昨日夜間他對自己提及的一個人名來。

南月行看了看凌青塵,又看看陸秋煙,朗聲道:“凌老弟,這些小事且擱下,待會再說,咱們先去殿上給柳大俠上一炷香,以慰英靈。”

說著對陸秋煙道:“秋煙姑娘,柳蒼梧是抗元英雄,你也去上一炷香吧。”也不讓她答允,又說:“燕掌門,且在前面領路。”

燕若愚領着一干人來到靈堂之上。時下堂上已無當日聚會時的人數之眾,陰深深的更加讓人害怕。

南月行當先深深行了一禮,從小童手中接過香上了。凌青塵也跟着做了。兩人心中都是一般心思:“雲橫秦嶺一世英名,最後卻化作一堆白骨,躺在冷冰冰的棺材之中。不過他受萬人景仰,名赫青史,也算是死得其所。唉,如今韃子的江山地位越來越鞏固了,想要恢復我大宋江山,要因此而殞命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個‘柳蒼梧’。”

見此情景,魚幸又想到齊倩的死來。他雖與柳蒼梧從未謀面,但想到他死後屍骨無完,二弟子齊倩亡命碧落,大弟子唐虞川不敢以真實身份示人,而他為國為民,當真叫人欽佩。

當下也走上去鞠了一躬,接過一炷香插在香盒裡。心裡暗暗念想:“齊倩妹子英靈在上:你大哥魚幸不濟,到現在還沒能將你託付之事完成。但我救了文公子,你在九泉之下,定要保佑我。我一定會將這個鴛鴦吊墜完好無損地送到你師哥的手中。你放心吧,”

隨即陸秋煙也跟着上了一炷香。眾人站在大殿之上默哀半晌,這才走出來。燕若愚領南月行與凌青塵等人來到一間屋子中,吩咐廝仆下去準備飯菜,給南凌等人充飢。

桌上又談起了抗元大事。魚幸對此頗不感興趣,只是低頭吃飯。文逸坐在陸秋煙旁邊,不斷微笑着與她說話,陸秋煙本來心神不寧,但文逸談吐不俗,風趣幽默,與他說了幾句話,竟覺心情大是暢快。

燕若愚道:“按照柳大俠族中舊席,服喪期間不可飲酒食葷,是以只備了素菜,兩位護法見諒。”南月行道:“常言道入鄉隨俗,怎會責怪。”

又問:“不知柳大俠何日下葬。”燕若愚道:“本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才可下葬,但時下情況緊急,大都又是天子腳下,我們一致商議之下,決定三日之後,便將柳大俠葬了。”凌青塵道:“甚好。”

好不容易吃好了飯,已到了正午時光。燕若愚正要吩咐下屬為二人備房下榻,南月行伸手制止住他,說道:“這卻不必了,我與凌老弟午後就下山去。”

“離中元節尚有好些日子,怎地急匆匆便走了。”叢一心忽然發問。

“咱們二人,尚要西行,去撒島主的邀請帖。”南月行回首看見魚幸垂目跟在後面,忽然心中一動,說道:“魚少俠,你跟我來。”魚幸疑惑道:“嗯。”

南月行向凌青塵點了點頭,又道:“我有事要跟你說。”不待魚幸答話,拔氣穿過茅屋,往後山山頂飄然奔去。

魚幸對他深有好感,便提氣跟在身後。南月行奔出數丈,聽得身後風聲微響,知道魚幸跟了上來,嘴角含笑,倏爾加緊步子,一縱之下,已躍到一塊惡石之上:“魚少俠,咱們兩個比一比,看誰先到山頂,”

南月行口裡吐出這句話,更不停息,又是一步躍起,如一隻大靈鶴在後山的林木山石之間點跳而奔。

魚幸運起全身真氣,緊隨其後,心裡想:“這南前輩不僅刀上功夫極為厲害,原來輕身功夫也絲毫不弱。他說看誰先到山頂,是想考校我來了,我若不全力以赴,倒顯得小瞧了他。其實我就算盡全力,也未必趕得上他。”

想到這裡,運起“虛雲步”與“崖上煙”,念及風尋憂師叔所教的輕功精要,往上疾沖。

當日天色沉沉,灰雲密布天空。霎時間,只見兩條影子,快如猿猱,往山頂疾竄。

不一時,已到山頂。魚幸奔走之間,眼觀四路,只見南月行始終在自己前面,到了山頂,他心中略松,再次定目一看,竟不見了南月行影子。

他吃了一驚,忽然腳踝處一涼,有一塊東西朝自己砸來。魚幸來不及深想,足下一踮,奮力凌空一躍而起,身子尚在半空,地上煙灰瀰漫,塵土漸漸升起。

魚幸身在空中,知已無危險,正待沉氣下墜,卻聽得一個聲音道:“到這裡來。”他循着聲音一看,不知何時,南月行已躍在一株西邊高及七八尺的小樹之上,腳下用一招“金雞獨立”,正隨着枝葉上下擺動。

魚幸聽了他說話的聲音,只好再提真氣,躍上五六尺,落下之時,腳已踩在東邊的一棵小樹之上。他將渾身真氣逼至右腿之上,亦是使了一招“金雞獨立”。

東西邊兩棵樹大小相若,皆是松樹,時值四月中旬,枝葉青翠蓊鬱。兩人單足而立,凝然不動,耳聽得竦竦風聲從山谷中涌將上來,俱都胸懷大是舒服。

從山頂極目遠眺,四周景象盡收眼底,大有“一覽眾山小”之感。

南月行往東方指了一下,問道:“魚少俠,你知道那是什麼海么。”魚幸回眸順着他手指看去,只見碧海青天連作一線,正午天色灰茫茫的,讓人一看,頓生凄涼之感覺。

他年少之時,師父除了教他功夫之外,偶爾也與他談一談華夏九州的分布。當下便道:“我知道,師父曾與我說過,這是滄海。”

南月行又往西北便一指,問道:“那這裡呢。”魚幸放目一看,說道:“這不是大都城么。”南月行擺了擺手,道:“不,在咱們南人的眼裡,寧可稱它為燕京。”魚幸問道:“燕京。為什麼。那不是前朝的稱呼么。”

“什麼前朝。”南月行瞅他一眼,身子顫抖一下,嘆了一口氣,雙眼驀然變得深沉。

過了半晌,才道:“常言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可惜宋室破亡,到了如今,這些什麼王土啊王濱啊,都似孤魂野鬼一般,沒有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