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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天沖在道上吩咐道:“三弟四弟,咱們此次前來,萬不可虛張聲勢,徒惹麻煩。”二人都應道:“大哥放心,這個自然理會得。”

奔得約摸十里地,果見大道左邊生着三株古桐。雖時下是寒冬,桐葉凋落,仍舊虯然蒼勁,枝椏蔽天,不覺眼前一黯。

自中那株更是虯勁,樹皮給人割了開,上面寫着“梧桐嶺”三個大字,手法剛勁有力,怒猊渴驥,時候愈長,越覺透着逼人的氣勢,隱隱欲飛。也不見那大樹的樹皮生長合攏,顯然是塗上了什麼防腐的藥物之類,卻又不傷梧桐樹身。

繞過三株古桐,一概是梧桐樹,密密麻麻地延伸下去,也不知盡頭。樹上積雪未融,不時掉落幾片下來。

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陣陣聲音,三人都面帶喜色,心中皆道:“果然是這裡。”又策馬奔近數十尋,果見道旁梧桐樹上拴着數百匹馬,前面不遠人頭涌動,人聲鼎沸,有如炸開了的鍋一般。

兩個黑衣漢子眼見呂顧黃三人到來,掃了一眼,快步走上前來,抱拳道:“敢問來的是哪一路英雄?”

呂天沖回禮道:“無劍幫呂天沖,顧玄遺,黃修淵,聽說群賢齊聚此處,前來赴會,相煩通傳柳大俠一聲。”

兩個黑衣人中一人道:“原來是無劍幫中金劍、護劍、授劍三位長老光臨。既然都是我大宋男兒,同氣連枝,自也不用通傳,三位長老請吧。”手臂伸出,做一個迎接之姿。

黃修淵道:“如此有勞了。”三人同時躍下馬來,向人群中走去。兩個黑衣漢子看也不看一眼,將三匹馬牽將過去,系在梧桐樹上。

三人走了數步,已到人叢後面。只見來與相聚的眾人喧嘩嚷鬧,詢長問短,顯多是友人相逢,喜不自勝。

呂顧黃一生少來過北方,於北方武林一道之人相識極少。三人既然識人不多,也不願滋生事端,找了兩株並生着的梧桐樹,靠在樹榦之上,默默不語。群雄自顧勾肩搭背,對他三人毫無察覺。

群雄聚會之處,是一處寬敞的嶺子,三面長着梧桐,遮天蔽日。

一面是低矮的陡坡,雜草凋黃,怪石遍布其間,上面覆了好深的一層積雪,斜斜的延伸下去。

群雄中間,早已築起一座四四方方的木台,卻也真是奇怪,木台之上霜雪未染,想來是先前便有人精心打掃的緣故。

台下人聲鼎沸,台上卻空無一人。黃修淵仰望天穹,心下暗忖:“隔午時還有半盞茶功夫,看這形勢,正主兒還未到來,如此說來,我們三人沒有來遲。”

他尋思了片刻,只聽台下眾人震天價的發吼,聲音未歇,聽顧玄遺低聲道:“這便是柳大俠么?”

黃修淵昂眉看去,不知何時,台上已一前一後立着兩人,前面是個老者,後面是個少年。

但見在前那人五十來歲年紀,腰板直挺,穿着一身黃衣,一張國字臉上,布滿了歲月風塵的痕迹,頷下白髯飄飄,面色淡黃,雖是到了知天命的年齡,仍是英氣逼人,精神矍鑠,心中不由自主地贊道:“好生了得!”;

後面那人,呂顧黃三人卻都識得,乃是方才縱馬疾馳的那個青衫美貌少年。

台下群豪轟然叫道:“‘雲橫秦嶺’柳大俠!”台上之人果然便是柳蒼梧。

只見柳蒼梧雙手微微向下一壓,隨即又抱拳說道:“眾位英雄好漢,君山一別,又是半個春秋,大家奔東走西,別來無恙!”

台下眾人抱拳回禮道:“柳大俠好。那東西奔走之事,柳大俠當為首者,咱們是萬萬不及了。”

柳蒼梧微微一笑:“各位兄弟往柳某臉上貼金,柳某無地自容得緊,今日邀請諸位前來,風雪彌天,道路陡滑,若有招待不周,怠慢了大家,眾位恕罪則個!”黃修淵等聽他聲若洪鐘,不覺心頭一震。

台下群雄聽他一說,登時喧然。

東邊一人朗聲道:“柳大俠說哪裡話,只要是干韃子的勾當,大家縱然是拼了小命,也要赴湯蹈火,打他奶奶的個抱頭鼠竄!又不是是進勾欄,當大爺,怎會在乎周到不周到,怠慢不怠慢?”

西廂另一人附和道:“哈哈,左兄進慣了勾欄,三句不離本行,但所言卻大大的對,兄弟向你翹大拇指!趕走了韃子,那才叫不怠慢呢。”眾人三言兩語,語聲紛紛。

柳蒼梧站在台上,連連擺手,叫大家稍安勿躁,但眾人說得起勁,哪裡能止息住?

眼見群豪士氣高漲,心中一邊喜悅,一邊卻雙眉微蹙,不禁多了一層擔憂:“韃子侵佔我江山,欺虐我百姓。大宋男兒雖是卧虎藏龍,卻毫無約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耳聞眾人聲音仍是不止,低聲對唐虞川道:“川兒,你師妹這會兒怎麼還沒來?”

唐虞川也覺心慌,惶惶道:“師父,我不是已經給你說了么?陶左……陶伯伯在半路上將她擄去了。他還千叮嚀萬囑咐,叫師父你千萬快馬去許家集,你老人家卻執拗得很,臭罵弟子一番……”嘴裡嘟囔,有些不悅,卻又不敢說出來。

聽他的口氣,想來已將先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柳蒼梧。

柳蒼梧鼻中“哼”的一聲,說道:“不是我做的便是了,就算那七個傢伙來了,又能奈我何?我若是畏畏縮縮,避而遠之,雲橫秦嶺的名頭還不成了雲藏秦嶺了?”

唐虞川摸不着頭腦,疑道:“師父,你說什麼?”

柳蒼梧不答他話,提高聲音道:“各位暫且住一住,住一住。”眾人聲音雖然吵鬧,但他內力充沛,聲音一出,猶附耳旁,揮之不去,群雄不由得目光一收,集注於台上。看他說些什麼。

柳蒼梧續道:“各位英雄,合州南敗,襄陽城破,致使江山易姓,屈指已去數載,韃子猖獗,屠我炎黃子孫,毀我良田美池,踐我雄壯山河,各位都是江湖上遠近聞名的大英雄豪傑,豈願意東躲**,畏手畏腳的在韃子鐵蹄下苟活么?”

台下群豪轟然雷動,叫道:“自然不願!”柳蒼梧待眾人止歇,朗聲又道:“正是,韃子兇殘成性,殺人如麻,想我堂堂華夏子孫,怎可讓這等蠻夷前來統領?如今抗元已成星火燎原,風生水起之勢,神州之下,北有我等在淮水一帶起兵;南有漳州起義;崇安、浦城等縣,尚有頭陀軍,聲勢之壯,蔚為大觀。只需我等奮力一揮,四海響應,群雄雲集,韃子必成江河日下之勢,回望神州,自當是馥郁芬芳,山河共賀!”群豪又是彩聲不斷。

柳蒼梧待眾人平息了聲音,續道:“除此之外,海外島上尚有正義之師,只待馬肥糧足,便可揮師北上,直搗大都,斷了蒙古韃子龍脈,將他們驅趕到漠北去!”

之中一個漢子問道:“海外島上?柳大俠說的是滄月島么?”

柳蒼梧道:“正是!”那說話的漢子又問:“既是如此,那夏某倒要問一問了。江湖傳言滄月島上有大宋義軍,可從未有人見過,敢問柳大俠去過滄月島么?”

柳蒼梧搖了搖頭,道:“柳某沒有去過。”那姓夏的漢子回首問眾人道:“大伙兒可曾見過滄月島上的人物?”眾人一片嘩然,盡皆搖頭。

另一個婦人問道:“那請問柳大俠,滄月島上的首腦人物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呂天沖等見她一介女流,發出的聲音卻有如洪鐘之響,心裡暗暗詫異,料想絕非庸碌之人。

只聽柳蒼梧道:“哦,原來是十三娘!滄月島領軍之人的姓氏柳某卻知道,聽說他姓陸,叫什麼名字,卻不甚清楚了!”

黃修淵暗暗點頭:“十三娘?那是湘西雲家堡雲萬君的夫人。聽說她丈夫死在了合州之一戰之中,她此次前來,想來是為夫報仇來了,好婦人,巾幗不容鬚眉!”

雲十三娘:“天下姓陸的那麼多,怎麼曉得是哪一個?”

她守寡多年,每每念及丈夫大仇,總是抑鬱塞心,咬牙切齒,只待多殺幾個蒙古韃子,為夫君雪此大仇,是而心中頗為急切,這時聽柳蒼梧說得不明不白,她心高氣傲,難免有些不悅。

柳蒼梧笑道:“今年四月初七,十三娘也去了君山之約,對不對?”

十三娘立即答道:“是啊,當時我在江浙,聽說君山群雄大聚會,也去湊了湊熱鬧。”柳蒼梧道:“那麼當日點破八個蒙古人身份的那兩個人,十三娘還有印象否?”

十三娘心中一動,隨即豎起大拇指:“當日那兩位黑衣英雄,智勇雙全,不僅戳穿了那幾個狗韃子的身份,還讓我有機會殺幾個韃子為我那短命的丈夫報仇,我十三娘敬佩得五體投地,只是當時他們來去匆匆,不曾謝此大恩。怎麼?難不成是這兩位英雄今日也來這滄州聚會了么?”

柳蒼梧道:“那倒不是。那麼十三娘可還記得兩位用的是什麼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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