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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未冷驚駭共縈,眼見那美貌少年又飛步去點南劍飛的穴道,二爪復起,抓他後心。

這一抓還未打到他背心,卻覺罡氣大作,撲襲而來,將他這一抓彈開兩寸。

弓未冷大驚,不明其中所以,就片刻功夫,那少年已在南劍飛和諸赫林“玉堂穴”上點了兩下。

弓未冷覺他後背罡氣勁道旺盛,當下踏上一步,一指戳去。

那少年隨即長袖輕輕一拂,將他力道卸開,身體趨前,又點中了何少陵穴道。

弓未冷愈加吃驚,接着雙腿輪動,踢出兩腳,拍出三掌,五式相交,厲害絕倫,都打他後背要害。

那少年“啊喲”驚呼一聲,右足後提,徑點弓未冷足底板“湧泉穴”,身子偏側一斜,“金雞**”與“仙人指路”一同使出,右足“噗噗噗”探出五式,皆封弓未冷手足齊施招式,不偏不倚,恰到好處。

使出這五招之後,身體朝前探出,又點了秋狐的穴道。

諸赫林等數人“玉堂穴”都被點了兩下,真氣匯通,頓覺舒服洋然,但若一動彈,勢必適得其反,仍不動彈,運功恢復真力。

弓未冷又驚又怒,見這少年舉止輕輕巧巧,卻能將自己招式一一避開,尋機救人,殺心頓時滋生。

他兩掌旋轉,一上一下,運起“純陰真力”內勁,分上中下三面,一抓頭顱,一拿手腕,一點他“神闕穴”。

美貌少年退的一步,就要踩着淮陰五秀,聽得掌聲風動,抽身急轉,揮掌格擋。他招式雖然輕靈飄逸,畢竟年幼,勁道不足,只拆了一招,手腕上一涼,已被弓未冷“純陰真力”點中。

再斗過一招,胸間寒氣大作,整個身子算都被罩在弓未冷發出的陰寒之力之下。驀然手腕一痛,寒氣大增,他得得地打了一個寒戰,側身退了一步。

弓未冷得勢迅上,直逼少年中宮。那美貌少年閃無處閃,只得大叫一聲:“哎喲媽呀!”

叫聲未落,之前遠處那蒼老的聲音輕聲說道:“幸兒,千里枯松!”

那少年聽得提醒,面目喜悅,乍然挺立如松,同弓未冷對了一掌。他身子借力一躍,從弓未冷頭上飛轉鯉躍而過,平平落在樓板之上。

弓未冷目中陰鷙之色大作,忽然走上一步,揮掌拍向何少陵的天靈蓋。

何少陵等人運功療傷,正是到了龍虎歸一的緊急關頭,哪裡能夠避閃得開來?

突然間,弓未冷身後一個人影飄渺而至,左右變幻無影,一掌排開弓未冷,將他擊退數步,喝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這一掌拍出,隨即退至那美貌少年身旁。他一進一退,毫無痕迹,人不見影,掌不聞聲,倒是有如魑魅。

那少年面上大喜,喚了聲“師父!”

弓未冷大凜,張目看去。四隻眼睛一交甫止,身子卻不得緊縮,一陣顫抖,顫聲道:“你……你……是你……”

老者面目冷峻,目光撇向他處,更不理會弓未冷,說道:“幸兒,你去解了這小姑娘身上的寒毒吧。”

那少年道:“是。”走向凌蘇雪。

弓未冷略微訝異,半張口道:“幸兒?師……”那老者一掌拍向他嘴唇,喝道:“別叫我!”

弓未冷疾退兩步,頓住腳步,張目端詳了眼前這老者半天,只見他兩鬢滾上雪白,一張老臉之上歲月之痕縱橫交錯,但兀自身板挺直,兩眼放光,炯炯有神,有一股春秋時期慷慨義士之風,一時之間,竟然啞口無言。

諸赫林等人聽他說一句“師……”便即閉口不言,同時存了一個念頭:“師……?師什麼?”

那少年走至凌蘇雪身旁,只見她秀眉之上星星點點儘是雪白,牙關緊咬,得得打顫,寒氣陣陣逼上身來,已是難受至極。

他不待時刻,立即伸出手指,在她肩上“肩貞穴”上輕拂三指,抽出手指,正待朝自己師父指點的第二個穴道拂下,月光之下,忽見凌蘇雪雙頰蒼白之中隱隱兩點殷紅。

那少年慌忙手指一縮,才想起要點的是凌蘇雪胸前“乳白穴”,心中疚責:“啊呀,不妙呀。如此眾目睽睽,叫她情何以堪?”

但若不救她,半個時辰之後,她便要不活了。權衡之下,望了眾人一眼,又望了凌蘇雪一眼,嗤地扯下自己衣裳一角,將包在指尖之上,弓身道:“姑娘,我魚幸為了救你,這下非禮了!”他自報出姓名,對對方可謂崇敬至極。

他認準穴道,別過眼去,哧哧哧地點了三指。凌蘇雪身上寒冷大減,正欲活動身子,那少年魚幸突然摁在她秀肩之上,提醒道:“別動,陰氣侵入姑娘身體之內,寒毒未褪盡,一動輒傷及肝肺。”

凌蘇雪忙頓住自己。

這時弓未冷忍之不住,問了句:“這些年來,你還好吧?”這話頗有故友相逢的口氣,顯然是對老者說的。

老者道:“很好,好端端地活着呢。”弓未冷一時語塞,不再說話,只是又盯着老者瞧。老者對他毫不理睬,目光瞥向別處。

那少年從未與年輕女子如此親近,頗覺不妥,忙收回手掌。

凌蘇雪一面運氣,一面斜眼朝他瞥去,只見他臉上略微一紅,隨即退了,她心中一動,不知怎麼,心中竟然對眼前這個美貌少年充滿了好感。

弓未冷心下駭動不已,說道:“魚幸,魚幸,師……師……恭喜你啊。”

老者冷冷地道:“你恭喜我什麼?”

弓未冷道:“沒想到你隱遁了……哦,七年吧,卻教出這麼厲害的徒兒來。”

那老者道:“隱不隱遁,又干你什麼事了,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你來這裡幹什麼?真的是為了你的榮華富貴么?”

弓未冷道:“師……”那老者厲聲喝道:“別亂叫!”弓未冷道:“好,好。什麼榮華富貴,都是假的,我這七年來,一直在尋找你和四弟的下落,來這裡,自然是找你來啦……”

那老者“哼”地一聲,似頗不信。弓未冷續道:“前一陣子,我聽說你在滄州,這不,便不遠千里來了。可是你卻躲着我不見,我不得已之下,只得使出手段來了……”

那老者不答他話,突然出口道:“淮陰七俠,身子無恙,這便請走吧。”

原來他掐準時間,已知淮陰六秀內傷已然好了七八分了。

諸赫林等人一同收功,站起身來,橫掃了他無數眼,但是極為面生,一個都不識,一時也猜不透他師徒二人為何要出手救人。

諸赫林抱拳道:“諸某等人武功不濟,險些壞了性命,多謝恩公出手解救。”

那老者忽然道:“諸大俠人稱八臂千面,武功本是好的,只是沾染酒水,難免功力失勁,加之弓……弓……這人大耍損招,否則以七位之力,別說一個,便是兩個,也能敵過。日後若與之相鬥,謹防他耍滑招便是了。他功夫雖高。可還不至於到天下無敵的境地。”

他這番話看似誇讚,話中卻暗藏譴責,話鋒直指諸赫林的不是。最後一句,話鋒直指弓未冷。弓未冷卻不發怒,嘴角露出微微一笑,似有輕蔑之意。

諸赫林等七人十餘年來橫行淮陰,無人敢說半個“不”字,這是給他一說,頓覺臉上無光。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淮陰七秀,依着他們的脾氣,早已發怒。

諸赫林強自克制怒火,說道:“恩公言語,諸某人記住了。”他只說“諸某人”,而並非說“淮陰七秀”,想來也是對這話極為不滿。

何少陵與南劍飛並肩走出,一個抱起余青,一個抱起曲凌,拾起地上曲凌斷了的一條腿,就要走下樓去。他七人在樓上掃盡顏面,多待一刻,便覺面紅耳赤,好生難在。

諸赫林踏自樓梯尾處,終於難以克制心中好奇,回過頭來,問道:“諸某兄妹幾人不才,斗膽問問老恩公如何稱呼?”

那老者不動聲色,吟道:“誰解秋風劍,落葉滿長安。名字么,那倒不需要問了。”

諸赫林乍然聽到“誰解秋風劍,落葉滿長安”這十個字,腦中靈光划過,想起十二年前在長安之時一件事,胸中怒火盡然殆盡,長身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道:“淮陰七秀刻骨銘心。永生難忘!”轉身大步踏下樓梯而去。

南劍飛抱着曲凌,見他腿斷處血跡斑斑,鼻子一塞,望了一眼唐虞川滾入的枯木叢中,突然怒火萬分,大步踏上,道:“我去宰了這狗韃子!”唐虞川身着元人衣服,都被他們認定了是蒙古人。

諸赫林腳步旋動,擋在他身前,說道:“四弟,這狗韃子已經昏厥,還怕臉面丟的不夠么?你要報仇,來日方長。”

南劍飛目眥欲裂,禁不住放眼睨一下,突地發覺枯木叢中空空如也,哪裡有唐虞川身影?不禁疑惑道:“人呢?”

餘下四人八隻眼睛一看,果然人已經不見了,枯木叢另一頭雜草被壓平,想來那蒙人已從那兒逃走了。

諸赫林等人愈覺不着頭腦,只道:“先走吧。六弟七弟的傷要緊。”

五條人影作動,瞬間已在一丈開外。

遠遠只聽諸赫林聲音傳來:“弓先生與淮陰七秀斷腿之仇,我兄妹七人銘刻在骨心之間,此生但教不死,永不敢不忘!”

弓未冷自成名以來,從未受過任何威脅話語,頗覺搞笑,卻又無從笑出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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