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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傳來男孩兒念書的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時斷時續,卻已經比以前好的太多,短短几日,秦莫言已經可以自己獨自看完一本字數偏少,不太複雜的書籍了。

落葉打着旋兒自本來清掃的乾淨的石階前飄過,秦落笙的腳步停下,忍不住傾聽裡面的聲音,然後,唇邊的笑,染了溫柔。

“王爺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孩子。”

季博文忍不住調侃了一聲,他入京後便留了下來,本來只是被分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位置,還是秦落笙回京之後,將他要到了身邊,秦落笙打算出宮建府,皇帝給他的自由選擇京城中各部士兵的權利,所以不差人數,也不差裝備,差的,是領兵的人,而季博文,比起京城裡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們,絕對有用處的多,更遑論,季博文主動交出了自己的弱點。

“莫言很好。”秦落笙淡淡的一句,卻像是誇讚自家的孩子一般,滿面的驕傲。

季博文嘿嘿一笑:“王爺喜歡的人怎麼會不好。”

他說完了這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之後,便再也沒有言語,秦落笙確實是比他想象的有腦子,有,野心,只是,到底還是年輕了,這個自小便千尊萬貴長大的王爺,不會知道,有的時候,越是在意的人,越是,不能表現出來。

房門吱嘎一聲響,季博文看到那個異族的男孩兒滿含着濡慕地撲入少年的懷中。

看秦落笙的樣子,不是馬上要走的,季博文自覺後退幾步,轉過頭,望着頭頂之上,還在持續往下飄落樹葉的大樹,伸出手,接住一片葉子,五指慢慢收緊,葉片零落殘破,就像是這樣,握在掌心太緊,產生的效果,有時候是與初衷相反的。

季博文唇邊的笑消散,既然他選擇了秦落笙作為自己效忠的對象,連明廷遠也被他拉上了這架名為慶王的戰車,那麼,他能夠做的,便是讓秦落笙更加值得他們效忠期待,而秦莫言的存在,秦落笙對他超乎尋常的在意,很顯然,讓季博文有了某種不妙的感覺。

秦落笙和秦莫言自然而然的相處,秦落笙談起秦莫言時眼底眉梢的驕傲與溫暖,已經不止是重視了,暗自嘆了口氣,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身後傳來腳步聲:“讓你久等了。”

秦落笙帶着些微歉意的話,季博文卻是不敢接,他轉身:“王爺說的哪裡話,倒是屬下才算是不速之客,看王爺的樣子,現在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可是有了什麼解決的辦法。”

先前季博文來找秦落笙說起的事情,讓秦落笙頗為不悅,不過現在看着,對方的心情是真正地強了不少。

“戰馬的事情也不算是兵部故意拖延,京城本來便不同於西北,府中的兵士們要用戰馬訓練,也只是本王私心,怨不得他們,本王記得東郊那裡有譽國公名下的一家馬場,網羅了不少西北戰馬,近些年倒是經營的不錯,本王會去親自拜會的。”

秦落笙一開始便是為了這個生氣,不是因為兵部敷衍迴避的態度,而是為了後來得知那批兵部中養着的戰馬的去處。

太子雖然不能擁有兵力,可是太子的妻弟領着的一支屬軍,卻是將兵部歷年來存下的好馬盡數要去,組成了一支千人的騎兵隊伍,秦落笙很懷疑,當時襲擊自己的那支騎兵隊就是從那裡來的,畢竟,大慶朝,想要組建一支軍隊不難,想要組建一支精良的騎兵,卻是難上加難,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戰馬的問題。

秦落笙是真的不想要將太子想的太糟糕,可是,種種端倪,讓他不得不將太子往壞處想象。

“是剛剛那個人讓你生氣嗎?”

指尖被輕輕觸及,然後,一隻小手想要握住秦落笙的手,卻反而被少年反握住了自己的手,秦落笙低頭,望見的是秦莫言簇緊的眉梢,還有眼中的煞氣,這段日子雖然一直壓着他讀書習字,可是,本性里的東西,有時候,是很難消除的,幸虧,秦落笙也沒有消除秦莫言本性的意思:“季博文現在還算可以信任的人。”

“以後如果遇到什麼事情我不在身邊的話,你可以去找他。”

秦落笙忍不住捏了捏手中比自己小了一半的手,男孩兒的手現在不是那麼骨感,多了些肉,捏起來,軟軟的,綿綿的,很舒服的感覺。

秦莫言絲毫沒有被吃小豆腐的觀念,反而是低着頭望了望,然後,將自己的另外一隻空着的手一起放到了少年的掌心。

“厄”

秦落笙不明所以,然後,在看到自己的手正在做着什麼的下一刻,反射性地要將手抽回。

男孩兒方才還軟軟好捏的五指,瞬間變得有力,牢牢攥住秦落笙要逃走的指尖,然後,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綠色的眼睛裡蕩漾着愉悅的光芒。

“一起捏。”

秦莫言表示,羞澀,不好意思,那是什麼東西,能夠吃還是能夠讓他覺得愉快?

秦落笙發現,在面對的秦莫言的時候,自己好像有些太鬆懈了,必定是這段時間兩個人總是在一起,習慣成自然,然後,前世從來沒有過的很多讓自己無語的小習慣也跟着出來了。

比如,喜歡秦莫言滿懷欣喜地撲到懷中,雖然偶爾會說對方不穩重,天知道,秦落笙很喜歡這樣親密的依賴。

比如,秦落笙喜歡撫摸秦莫言的頭髮,不管是秦莫言那頭髮絲有些扎手有些雜亂,還泛着淺淡的黃色的時候,還是漸漸地烏黑濃密柔軟,他都很喜歡。

比如,雖然覺得有些異樣而主動禁止了,秦落笙其實一點都不介意秦莫言半夜裡睜着一雙故作無辜的大眼睛,跑到他的床前,表示一個人睡很害怕之類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假的。

——

英姿颯爽,威武健壯,這樣的詞語,完全就是為了面前這匹純黑色的馬王而準備的,就是秦莫言跟着秦落笙回京的時候,騎着的那匹,現在,黑馬正在很不高興地撩着梯子,一下下,很快蹄下已經出現一個深深的凹坑。

讓它不高興的原因,是一邊的白馬,純白色的馬兒,高挑健美,高高地昂着頭,對於對着自己挑釁地稀溜溜交換的黑馬,不屑一顧的樣子。

顯然,對方狀似不屑一顧的睥睨樣子惹怒了黑馬,馬眼瞪大,後邊的蹄子向著白馬的臀部踢去,伴着兩邊被黑馬的突襲嚇了一跳的馬倌的驚叫,白馬淡定的閃過了這一擊,然後,仰首長嘶一聲,頭顱越發高昂,站的筆直,望着黑馬,像是在嘲笑一般。

不,就是嘲笑。

秦落笙望着越發暴躁的黑馬,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臉色有點陰的秦莫言,若不是知道自己現在笑出聲來的話,男孩兒會炸毛,恐怕他真的要好好地笑幾聲了,不是黑馬太有趣,而是因為,這匹黑馬,讓他莫名地覺得熟悉,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物似主人形。

“笨蛋!”

秦莫言咬着牙根,磨出了這麼兩個字,然後,卻是走到黑馬身前,伸手,從馬倌手中要來了兩顆糖,一顆,放到了手心,遞到了黑馬的跟前。

鼻孔大大地張了幾下,香甜的糖果氣息,對馬兒是絕大的誘惑,怒爭着的雙眼微微眯起點,愉悅地張嘴,啊嗚一聲。

秦莫言的腮幫子鼓動着,然後,張開嘴,香甜的糖果氣息,卻是連個糖果渣子都不剩下了。

秦落笙目瞪口呆地望着秦莫言教育自己的馬兒要學會忍耐,要學會謀定而後動,威脅着那匹從憤怒漸漸地奄了的馬兒要是再丟臉的話,減少它的糖果供應,黑馬愉快地吃下了秦莫言手中的另外一顆糖果,這一次,它沒有被騙,然後,一味兒地往秦莫言身邊湊,卻是不怎麼搭理大白馬了。

這麼傻乎乎的馬兒,秦落笙突然覺得,秦莫言這一招,也許意外有用也說不定。

然後,當兩個人並轡而行,而黑馬一路之上,再也沒有挑釁白馬的行為之後,他覺得,秦落笙給甜棗的行為,很有用。

“我以為你會收拾它一頓。”

秦落笙道。

風拂起少年鬢邊的髮絲,刮過臉頰,烏黑宛若檀木的發,趁着玉白色的臉頰,黑白之間,仿若閃耀着動人的星輝。

“啊?”

看呆了的秦莫言先是啊了一聲,待到意識到秦落笙是在和自己說話的時候,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我是想揍它一頓的。”

“不過我覺得它有些傻,再揍一頓的話,會更傻的。”

秦莫言直言不諱,身下的大黑馬的動作微不可見的一僵。

秦落笙和秦莫言沒有察覺,白馬察覺了,它對着黑馬咧了咧嘴,那是嘲笑。

而馬背上的兩個人,仿若未曾覺察各自馬兒的小小不愉快,仍然在各自愉快地交流。

秦落笙和秦莫言去的地方是譽國公名下的那間東郊的馬場,秦落笙本來不想要帶着秦莫言的,可是實在扛不住對方那滿是祈求的眼神,最後,還是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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