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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對秦落笙好一通慰問關心,最後,又賞賜了一堆的東西,讓自己身邊的福公公親自給慶王送到殿中,甚至,因為秦落笙這次出走身邊無人可帶,給予秦落笙組建一千慶王親衛的權利,可以從京中任何一支軍隊中自由選擇,而且明言慶王身邊的親衛一應俸祿用度,全部跟着慶王平日吃用,走內廷私庫,這就是皇帝花錢替慶王養兵。

一千人不多,卻絕對是眾位皇子王孫,甚至連太子也加上,獨一份兒的,正大光明歸私人所有的軍隊。

這樣的恩寵,幾乎是旋風一般,迅速地傳遍了朝野後宮。

慶王,還是老皇帝最寵愛的兒子,還是最尊貴的親王,這一點,沒有改變,反而是慶王此次貿然出宮,皇帝不罰反賞賜的行為,甚至是賜下養兵權利的行為,讓很多人在心中為秦落笙的重量再加了一層砝碼。

“父皇心中果然只有慶王是他的親生兒子,何其不公!”

太子殿里又有一批瓷器要撤換了,服侍太子的東宮總管喜安暗自肉疼,要知道,太子雖然是太子,還真的是比不上慶王受寵,內廷司上一次已經對他頻繁報換瓷器的行為頗有微詞了。

太子越來越暴躁了,喜安想,卻不敢上前一步,甚至將要來上茶的小宮女阻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是個太監,還是能夠求一求下輩子的,喜安將自己的存在感越發地縮小。

所有人都以為秦落笙的心情會很好,畢竟,這世間最讓人着迷的東西,就是權力,而至高無上的帝王獨一無二的恩寵,則是權力最佳的獲得途徑,沒有之一。

可是,秦落笙的心情不好,很不好,為的,是皇帝看似沒有任何問題的樣子,雖然有了老態,雖然發間見了白雪,皇帝的樣子,卻絕對不至於只能再活幾個月。

是真的得了什麼急病,還是,另有隱情?

想到自己故意說出在浮洲得了傷寒,藉著皇帝招來御醫為他診治身體的機會,勸說皇帝一起跟着診了一回脈,御醫的說辭還是表現,在在地只有一個結果,沒有問題,皇帝只要善加保養,春秋尚盛。

皇帝平日里有專門診脈的御醫,而秦落笙今天藉機招來的,是自己以後知道的一位醫術高明的御醫,那位御醫,醫術高明,最重要的,是他在上一世的記憶中,也從來不曾成為誰的人,因為頑固的只願意將心力鑽研進醫術中的心思。

一個人明明沒有任何問題,緣何會幾個月內便暴斃而亡。

他不想要懷疑太子的,卻又不能不懷疑,因為太子登基了,太子,是最大的贏家,只是,秦落笙心底,卻又有一層隱隱的別樣的疑惑,太子,真的是最大的贏家嗎?畢竟,太子只是不善於騎射,卻絕對不是天生體弱,緣何登基後,便一日比一日虛弱,最後,留下稚齡小兒。

這背後,究竟是否有另外一隻推手?

回首,望着熟悉地宮殿,熟悉的迴廊立柱,望着來來往往的宮人,望着這皇城中逼杦的天空,秦落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也許觸及到了,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可怕的東西。

事情也許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而險惡,只是,這一次,秦落笙再也不願意成為那一顆被人隨意擺布的棋子,這一次,他要親手操縱棋盤,不論那個幕後的黑手是否真的存在,不論他是否是想多了,秦落笙已經再也不願意當一個隨波逐流的王爺了。

想着藉著關心的名義,鼓動皇帝將那位鄭御醫留在了他的身邊,秦落笙安下了心。

“殿下,到了。”

抬着御攆的宮人小心地將御攆放下,一直跟在旁邊小跑的內侍諂着聲音小聲提醒顧自發獃的少年親王。

秦落笙抬頭,他所住的宮殿也已經跳入眼中,明嵐殿三個大字,是皇帝親手所題,整座皇宮,連太子都沒有這個特殊待遇,他的臉上,忍不住多了絲笑意。

一切還來得及,只要父皇不出意外,便什麼事情,都來的及。

“參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殿前響起了一陣整齊的叩拜聲,那匯成了一線的聲音里,全是歡喜,畢竟,秦落笙是這明嵐殿的主人,是他們的主心骨,從秦落笙出走,這一殿的人,都是失了精氣神,就擔心秦落笙在外面有個好歹,到最後,他們也跟着倒霉。

秦落笙深吸了一口氣:“都起來吧。”

一個身形窈窕動人的少女自一眾宮人中越眾而出,她的身上穿着也是宮女的服飾,卻比普通的宮女身上的穿着多了許多的精緻與貴重,她的發間簪着孔雀擺尾的步搖,隨着裊裊的步伐優雅邁步,而一晃一晃地讓人的眼睛都忍不住跟着停擺。

淡掃蛾眉,唇不點而朱,眸色幽深:“毓秀見過殿下,殿下一路辛苦了。”

宛若鶯歌,彷如鵑啼,朱唇輕展,貝齒輕露,每一個聲音都彷彿是在喉嚨中滾過一遍然後吐出的一般,帶着最嬌柔而嫵媚的音色,在心間搖擺。

秦落笙望着這個半伏了身子,溫婉含笑的絕色佳人,隔世再見,記憶中那冷笑着將所謂的證據交給小皇帝的女人,和面前的影子,重合,慢慢地,綻開了唇:“毓秀呀。”

感嘆了一聲,雖然是笑,眼中,分明是一片涼薄,話音落,抬步便走。

這讓等着他扶起或者至少是親自叫起的毓秀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熱,她甚至感受到身後一陣一陣傳來的好奇同情甚至是嗤笑的目光,畢竟,毓秀一直以來都是明嵐殿中最受寵的宮女,雖然秦落笙還沒有收用她到身邊,可是,正是如此,毓秀才擁有了更加特殊的地位。

現在,很顯然的,再次回歸的慶王殿下,對待這個少女,已經不再是那麼特殊了。

腳步邁上台階:“都散了吧。”

明嵐殿里的擺設,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為是前世十幾年看慣了的,陌生,是自從從這座宮殿中搬出的那一日開始,再也不曾有機會回到這裡的自己,至死,沒有再回到這座整個童年少年最歡樂平靜無憂的日子都在這裡度過的明嵐殿。

“別走。”

腰部一緊,胸腹的位置傳來溫熱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那來源於身體相互接觸的溫度,還是來源於那話語中濃濃的在乎。

秦落笙從恍惚中回神,垂首,與男孩張大的有些恐慌的眸子對視,啞然失笑:“這裡就是我住的地方,我能夠往哪裡去呀。”

“你剛剛的樣子......”

秦莫言歪了歪頭,似乎是不知道怎麼形容,迎着少年不明所以似的笑顏,將腦袋往對方的身上蹭了蹭:“反正你去哪裡都不準丟下我。”

他才不會承認,跟着竹染在明嵐殿里等着秦落笙,不知道少年什麼時候回來,會不會回來,這樣的糾結,讓他差點忘記自己答應了什麼,要忍耐不住出去找人了。

秦落笙是不明白秦莫言這樣缺乏安全感的滋味兒的,他只是搖頭嘆息,真的還是個孩子呢,感嘆着,不曾發現,方才滲透着孤寂涼薄的眸子,重新被淺淺的真實的溫柔所覆蓋。

毓秀端着托盤進來的瞬間,先看到了秦落笙眼底的那一抹溫柔,她臉上的笑沒有變,纖細的手指卻忍不住緊了緊手中的托盤,曾幾何時,這樣的溫柔與真實,秦落笙只對她一個人展現,這一次分別,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離開前還對她尤為溫柔眷戀的慶王,將她拋諸腦後。

毓秀忍不住將目光探向將腦袋還埋在少年身上的男孩:“殿下,不知這位小公子要如何安置?”

只是個孩子罷了,毓秀的目光一撇之後,放下了心中升起的戒備,將自己的心神重新放到了秦落笙的身上。

秦莫言卻是皺着眉,盯着毓秀,心底對她升起了濃濃的警戒,這個女人看着秦落笙的樣子,讓他心底格外地煩躁。

五指不由自主地抽動着,指尖微微勾起,那一刻,腦子裡是那個危險的男人的微笑,那個男人告訴他:“一切讓你感受到危險的,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那危險臨近之前,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秦莫言心中升起的殺機,是那麼濃郁,比起那匹將他重傷的野狼,毓秀讓他更加地覺得危險,秦落笙沒有察覺身前男孩的異樣,或者說,便是真的察覺,也不會當真的,對秦莫言,他已經不知不覺,放下了太多的信任。

秦落笙沒有察覺出來,毓秀卻莫名覺得發冷,只是,下一刻,秦落笙的話語,讓她感覺更冷。

“毓秀,你只是一等女官,不是這明嵐殿的大總管。”

他的意思,是毓秀管的太多了,這樣明示毓秀身份的話語,從前秦落笙從來不曾說過,甚至他還會用自己的一些有些幼稚的方式,安慰自憐身世的毓秀。

“是毓秀僭越了,請殿下恕罪,毓秀只是關心殿下,許久未見,心中,心中......”

少女跪在了地上,面上的溫婉漸漸地染上了楚楚的風情,她心中了半天,秦落笙根本便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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