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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笙更忘不了,自己親自救下的那個柔弱清純的女子,會在他被下旨鎖拿後,親手將自己交與她保管的那最後的退路拱手送給小皇帝的人。

那個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他的人生,可笑之極。

到最後,每一個人原來都有自己的算計,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無論如何想要得到的東西,每一個人,都放棄了曾經說著海誓山盟,說著同生共死的秦落笙,唯有秦莫言,不,唯有何莫言,唯有那個人,沒有放棄過他。

沒有甜蜜的誓言,沒有生死與共的交情,沒有不能放棄的利益,只是,到秦落笙死的那一刻,何莫言都沒有放棄過他罷了。

“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罷了,既然你想要等到建功立業之後再成婚,朕也依了你,只是,笙兒,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女子,可以說給朕聽聽,朕讓人幫你留意着,京城中大家閨秀雖然多的很,優秀合適的卻是不多,若是真的有合適的,還是要留着的,待到你日後想要娶王妃的時候,省的好姑娘都被人家挑走了,朕的笙兒,可是值得世間最好的姑娘相配的。”

景元帝對着秦落笙無奈地瞪了瞪眼睛,卻也沒有強迫他改變主意,即使期待秦落笙的血脈,對景元帝來說,終究隔了一層,他在意的,始終是面前這個心愛的女人所出的骨中血,腹中肉,只有秦落笙,才是真真正正讓他願意全心寵溺着的孩子。

“兒臣想要的,是一個可以不論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放開兒臣一個人的手,獨自離去的人。”

“兒臣想要的,是一個可以全心相信的人。”

“兒臣想要的,是一個可以在他的身側,安心沉睡的人。”

秦落笙的三個想要,在景元帝耳邊迴響,他喝了一口福公公上來的熱茶,念着這三個條件,突然嘆了口氣。

“陛下,可是茶水不合胃口?”

福公公小心問道,實在是景元帝喝了一口就那麼抓着杯盞沉思什麼的樣子有些不對。

“其實,笙兒和慧兒,真的是很像很像的。”

景元帝突然說了這麼句話,他的眼中,是滿滿的惆悵,唇角,卻分明是一絲幸福的笑意:“小福子,你還記得當年,朕問慧兒後不後悔選了朕時,她是怎麼回答的?”

福公公愣了一瞬,然後,眼底也忍不住瀰漫上笑意與懷念:“老奴自然是記得的。”

秀麗絕倫的女子,沁着笑,拉住穿着明黃色袍服的中年男子,一字一頓:“不後悔!”

“能夠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放開我的手的人,讓我不再寂寞的人,是我面前的男人。”

“能夠讓我全心全意相信,忘卻害怕的人,是我面前的你!”

“能夠與我相伴入眠的人,只有你!”

“阿景”

女子清潤的眸子中,盈盈着的是世間最迷人的在意:“只有你,才是我一生一世的幸福。”

“陛下那個時候,可是好幾日的興奮的睡不着覺呢。”

福公公掩住嘴,笑着揭短。

“怎麼能夠不興奮?”

景元帝微笑:“那是朕這一輩子,聽過的世間最動聽的情話,只是,朕辜負了她的真心......”

想到後來的那些不得已,想到慧兒的犧牲,景元帝的眼中,驀然滑下一顆渾濁的淚珠。

“能夠說出那些話的慧姑娘,那樣的選擇,對她來說,是最幸福的,因為,您,還有慶王殿下,現在,都好好的”

“是呀,都好好的。”

景元帝閉上了眼睛,久久不語,一時間,他彷彿沉浸入了多少年前那個初遇她的江南。

——

“王爺,剛剛皇后娘娘派人過來了。”

秦落笙剛剛從皇帝那裡回來,便有內侍過來稟報。

“哦?”

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秦落笙無所謂地應了一聲,從他懷疑自己的母后開始,曾經的那些真心的濡慕,曾經那些深信不疑的愛護,全都蒙上了一層灰,他現在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從遇刺回宮開始,便沒有正式地去見皇后。

下一刻,秦落笙面上的表情僵滯。

“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將小公子帶走了。”

內侍小心地道,不敢抬頭看秦落笙的表情,外人不知秦莫言在秦落笙眼中的地位,明嵐殿中伺候的人上到太監總管,下至洒掃的奴婢,人人都知道,秦莫言便是秦落笙的心尖子,比起曾經受寵的毓秀姑娘,還要重要。

試問,誰能夠得到慶王每日里專門教授功課,誰能夠得到慶王親自安排每一個貼身服侍之人,誰能夠讓慶王一有閑暇便關注飲食起居,誰能夠,不需要通報,便可以在秦落笙身邊撒嬌言笑。

秦落笙是性子溫和,可是,他十幾年的人生中,除了秦莫言,再也沒有一個人,得他如此重視與愛護。

“帶走多久了!”

秦落笙臉上又掛上了笑容,可是那笑容,涼薄無比,陰冷無比。

“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內侍回稟的聲音越髮帶着顫抖,他甚至感受到了一點冷意。

“半個時辰了。”

重複了一遍這個時辰,秦落笙冷冷地望了一眼殿中的人,這裡面不知有多少人,是各方的釘子,滿殿的護衛,滿殿的內侍宮女,便沒有一個人,提前告訴自己這件事情嗎?半個時辰,半個時辰足夠發生太多的事情。

“本王殿里的人看來還是太鬆懈了!”

這句話出口,很多注意着這邊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些後悔任由皇后的人將秦莫言就那麼帶走,實在是,秦莫言在秦落笙身邊異常的受寵讓人不止是忌憚,小心,也有更多的嫉妒,憤恨,秦落笙的身邊,有太多人爭着搶着想要去,尤其是那些自恃姿色出眾的宮女們,卻再也沒有人得到毓秀那樣的好機會了,全都是因為秦莫言,每每有人趁機或者製造機會想要接近秦落笙,全都被秦莫言毫不留情的破壞,怎麼能夠不憤恨,嫉妒。

“何路呢?”

秦落笙問起秦莫言身邊安排的伴讀,也是貼身侍衛。

“跟,跟着小公子一起去了。”

“除了他,其他當時在場看到或者知情的人,全部重則二十,還有,本王今日出去後,有誰也出了明嵐殿,徹查!”

對着明嵐殿的侍衛丟下這句話,連脫下的披風都沒有顧得上再穿上,秦落笙轉身便走。

想到自己的暗衛稟報最近派人盯着鳳儀宮發現的那點點端倪,秦落笙的心中,便不由地發冷。

毓秀是皇后的人,皇帝親自審問出的,讓毓秀將自己的心籠絡住,讓毓秀成為慶王妃,讓毓秀,幫着慶王和太子之間的兄弟關係牽線搭橋,還有,太子的所作所為,皇后大多知情,甚至,在太子試圖傷害他之後,幫着太子掃尾。

那個蒙上了一層美好面紗的母后,在秦落笙的心中,被揭開了一層之後,也許,今日會被揭下去第二層。

秦落笙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他不害怕皇后徹底揭開面具時候會發生什麼,只要景元帝在一日,皇后便無法對自己真的做什麼,況且,皇后便是真的偏心到極點,自己,也總是她的兒子,只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

秦落笙擔心的,是秦莫言,這些日子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他忘記了,自己現在,還沒有資格,將弱點這麼沒有顧忌地暴露,上一次,季博文的話,其實已經是在告誡自己了,真的是太過自負,所以忽略了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還可以對秦莫言下手嗎?

父皇會護住他,卻絕對不會願意護住秦莫言一點一滴,秦落笙心中格外清晰地明白這個事實,他腦子裡,突然便想到了方才景元帝的問題,想要一個什麼樣子的王妃,想到了自己的答案,想到了那三個條件。

不論是何莫言,還是秦莫言,在生死關頭,都不會放棄他,他們選擇的,都是陪着他,秦落笙可以全心全意相信的,可以任意將自己的情緒泄露的,可以放鬆微笑的,只有面對秦莫言的時候,碧色眸子的男孩,不止一次或是偷偷,或是耍賴跑到自己的身側沉睡,他總是拒絕,卻不是因為不喜,只是因為,太喜歡。

寒涼的夜晚,有那麼一個小小的,熱熱的身體,將自身的溫暖,過度到那一顆冰冷的心臟之中。

莫言,莫言,莫言。

唇無聲地喃喃着這兩個字,秦落笙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腦子裡轟鳴一聲,明明天上還有光照耀下來,卻莫名地全身發冷發僵。

秦落笙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去太子那裡,就說是本王回來後多日未曾拜見母后,心中不安,想要讓他前來鳳儀宮,共同拜見母后。”

絕對不能讓父皇知道自己的心思,莫言,秦落笙必須要救秦莫言,整個皇宮,除了皇帝之外,只有太子可以讓皇后改變主意了吧,此時此刻,秦落笙張開了五指,猛地握住。

不論任何人,都不可以把秦莫言從他的身邊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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