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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柔嘉睜開眼,帳子里昏昏。

天還沒亮?

她用力的伸個懶腰,伴着咚的一聲,腳踢在床板上。

帘子立刻被人拉開了,邵銘清的臉出現在視線里,緊接着江鈴也站過來。

“快去找大夫。”邵銘清扭頭說道。

江鈴應聲就要跑。

“找什麼大夫啊。”謝柔嘉笑道坐起來,再次伸懶腰,“我沒事,就是累了睡一覺。”

當昨日謝柔清在床上噴出一口水後,她就跌坐在地上,勉強撐着大夫進來確認謝柔清醒了,親耳聽到謝柔清喊出表哥二字,就昏睡過去。

她怕他們擔心說了句我是累了睡一覺,但看來還是把他們嚇的不輕。

室內光線昏昏。

“天剛亮嗎?我就睡了這麼一小會兒,你們大驚小怪的。”她說道。

說著話光了腳站在地上,故意的蹦蹦跳跳兩下活動,讓他們看看自己精神。

“已經傍晚了,你睡了快一天了。”江鈴說道,到底叫了大夫進來。

謝柔嘉任他診脈,大夫說了除了有些疲憊其他的無妨,邵銘清和江鈴才鬆口氣。

“招魂要走很遠的路還要引路,當然疲憊了。”謝柔嘉說道,“三妹妹怎麼樣?”

“昨晚醒了吃過葯睡了,上午醒了一次,現在又睡了。”邵銘清說道。

“都記起來了嗎?”謝柔嘉有些緊張的問道。

“我問她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她說知道。但沒有再多說話。”邵銘清說道。

謝柔嘉鬆口氣。

“那麼多事她自己先理順想一想。”她說道,抬腳就向外走,“我去看看去看看。”

江鈴一把抓住她。

“先洗漱換衣裳。”她說道。

謝柔嘉低頭看着披散的頭髮穿的裡衣,沖邵銘清嘻嘻笑了。

邵銘清笑着轉身走出去了。

洗漱更衣走出來,院子里一片晚霞紅,有小丫頭們走來走去,水英坐在廊下正捧着一個紙包吃什麼。

“油炸鵪鶉。”

看到謝柔嘉和江鈴看過來,她舉起簽子說道。

“成林哥買的。”

說到這裡又補充一句。

“給我買的,賠禮道歉的。”

江鈴臉一紅扭過頭不看她。

謝柔嘉就哈哈笑了。

“我們又不吃你的。”她笑道,“你怕什麼。”

水英嘴裡鼓鼓的嚼着。看着江鈴扶着謝柔嘉往後院走了。

她過來。兩個丫頭掀起門帘。

“小姐醒了。”她們歡喜的說道。

謝柔嘉邁進室內,邵銘清正將謝柔清抱起放在輪椅上,聽到動靜他們都轉過頭看過來。

謝柔清神情木然,但一雙眼已經恢復了神采。不是先前的死寂一片。

“三妹妹。認得我的是誰嗎?”謝柔嘉忙說道。

謝柔清嗯了聲。

“你為什麼要救我?”她問道。

聲音雖然沙啞。但吐字清晰,可見真的是恢復神智了。

聽謝柔清這樣問,江鈴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她身後的邵銘清。

“你為什麼肯獻祭。我就為什麼要救你。”謝柔嘉說道,對她一笑,“你敢,我就敢。”

謝柔清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是你!”她說道。

這話說的屋子裡的人都有些不解,包括謝柔嘉,但謝柔清沒有再說話,用右手接過小丫頭捧來的葯。

謝柔嘉和江鈴住下來,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廳堂里聽大夫說謝柔清的病情。

“神智已經沒有問題了,日常別累着,偶爾會頭疼歇一歇就好了。”大夫說道,看着謝柔嘉帶着幾分恭敬。

“那她的手和腿呢?”謝柔嘉問道。

大夫面色閃過一絲遺憾。

“三小姐的傷在手上,斷了筋脈,養一養或許能抓握,但不會再恢復如初了。”他說道,“至於左腿,就這樣了。”

就這樣了…

不能再起身走路了?

“等三小姐的左臂傷好了,能夠拄拐後,倒也能走動。”大夫低頭說道。

還是說這條腿是徹底的廢了。

屋子裡一陣沉默。

“這個我也早知道了。”邵銘清笑道,“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人不能得隴望蜀。”

他讓大夫開了日常要用的葯,就親自送大夫出去。

大夫已經在這裡守了七八天了,現在謝柔清性命無礙神智也清楚了,至於胳膊和腿的皮外傷也已經是定了,只吃藥養着,就不用大夫再守着了。

謝柔嘉和江鈴站在廊下看着邵銘清送大夫,身後咯噔咯噔響,兩個小丫頭推着謝柔清過來。

“大夫走了?”她問道。

謝柔嘉點點頭。

“你表哥去送了。”她說道。

“這說明我的傷就沒得救治了。”謝柔清說道。

謝柔嘉訕訕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她一直昏迷着,昨日醒來邵銘清告訴她胳膊和腿傷了,要養一養,卻沒有說腿腳殘廢的事。

“傷筋動骨就是要養着,大夫守着也沒有必要。”謝柔嘉說道。

謝柔清看着她。

“我的手和腿是不是殘廢了?”她徑直問道。

謝柔嘉轉着眼往院子里看。

謝柔清撇撇嘴。

“你也不用編謊話,獻祭是我自己願意的,我連命都能舍了,難道胳膊腿還捨不得?瞞着我這個有什麼意思。”她說道,“而且有些事存着希望是為了更好的活着,但有些事還是認清了事實才能知道該怎麼活。”

“我也覺得是這樣。”謝柔嘉就轉過頭帶着幾分笑,又收了笑乾脆利索的說道。“你的手養一養還能抓握,但不能恢復如初,而左腿則治不好了。”

謝柔清嗯了聲看向院子沒有再說話。

廊下一陣沉默。

“什麼時候可以拄着拐?”謝柔清又說道。

邵銘清在此時走過來,聞言面色微微一黯,再看謝柔嘉的神情心裡就明白了。

“你要去哪裡?我推你去。”他說道。

“你能推我一輩子嗎?”謝柔清看着他說道。

這話問的廊下院子里的人都有些訕訕。

三小姐原本脾氣就古怪,說話也不討喜,現在知道自己成了殘廢,就更怪僻了吧。

“能。”邵銘清說道,鄭重的點點頭。

謝柔清嗤了聲。

“你能我不能。”她說道。

院子里外的人都愣了下。

“靠別人過一輩子又有什麼意思,我既然還有一條腿。那就是還能走。我何必在輪椅上過一輩子。”謝柔清看着邵銘清,“大夫說我什麼時候能拄拐?”

邵銘清笑了。

“等手這裡好了,能用力就可以拄拐了。”謝柔嘉先開口說道,“三妹妹先別急。”

謝柔清嗯了聲讓小丫頭推着向後去了。

“神智果然回來了。”邵銘清看着她的背影笑道。“這倔強的脾氣比先前更厲害了。”

“這樣挺好。人活着就要有一口氣。”謝柔嘉說道。

邵銘清吐口氣神情幾分酸澀。

“她一向明智清醒。什麼時候都知道自己要什麼,哪怕現在這樣了,也立刻就決定自己要做什麼怎麼做。連一絲悲傷難過都沒有。”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