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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皇后靜靜坐在臨窗矮榻上,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映得她的面龐有些透明。旁邊宮婢替她一下一下打着扇,垂落的青絲就飛揚起來。

整個畫面,寧靜美好。

程澈站在那裡,一時不敢上前破壞這份靜謐寧和。

“真真,你看看,姑母把誰帶來了?”

馮皇后回眸,好奇看了看跟在太后身側的程澈,眼中閃過歡喜:“三哥,你怎麼來了?”

太后嘴角一僵。

皇后這是把澈兒認成遠在燕州的三郎了。

這也難怪,細想一下,澈兒和他三舅年輕時候的確有幾分相像。

“真真,他不是三郎,是你的孩兒啊。”太后嘆道。

“孩子?”馮皇后眼珠轉了轉。

太后眼眶發酸:“你不是一直在問,被搶走的孩子去哪裡了嗎?他還活着,現在就站在你面前呢!”

太后說著,輕輕把程澈推過去。

馮皇后歪頭打量程澈,嘻嘻笑起來:“姑母哄我,我與太子哥哥尚未成親,哪裡來的孩子。再說,他看起來比太子哥哥還大呢——”

程澈已經跪下來,顫聲道:“娘——”

馮皇后猛然一顫,茫然看向太后。

程澈以額貼地,一下一下磕着頭。

這是他的母親,獨處冷宮,殫精竭慮生下了他。因為他被搶走,一瘋就瘋了二十多年。

他有再多的怨,再多的猶豫,都泯滅於這一見中。

“母親,兒不孝,讓您受苦了。”程澈抬頭,看着馮皇后。

馮皇后渾身僵硬,愣愣回望程澈。

好一會兒,她緩緩伸出手,撫摸上程澈的眼,喃喃道:“我的孩子?可你,怎麼這麼大了?”

馮皇后眼神迷茫,伸手比划著:“你被搶走時,明明只有那麼大一點點,我沒有奶水,只能熬了米湯喂你,小小的人兒吃得特別香……”

程澈伸手,握住馮皇后瘦弱的手:“母親,已經過了二十多年,所以兒子長大了啊。您看,兒子生得很像您的。”

馮皇后緩緩摩挲着程澈的眉眼,喃喃道:“是像我,我的眼睛比三哥的好看……”

說到此處,馮皇后忽然放聲大哭:“我的小皇子還活着,還活着呢!”

哭到痛處神情又有些瘋狂:“不對,不對,小皇子才這麼大,你們一定是哄我的!都走開,你們都走!”

馮皇后伸手胡亂揮着,指甲在程澈眉間額頭划出長長的血痕。

太后大驚,忙上前去攔:“真真!”

程澈動也不動,任由馮皇后發泄,只輕輕環抱住她的腿,不停呼喚“母親”。

就在這一聲聲的呼喚中,馮皇后竟安靜了下來,沒有像以往那樣一旦發狂就必須幾個宮婢上前按着服藥。

太后大大鬆了口氣,吩咐宮婢:“快替皇后擦擦身,然後服侍皇后歇下。”

返回太后起居之處,看着程澈額頭上觸目驚心的血痕,太后心疼道:“澈兒,苦了你了。”

程澈輕笑:“我不苦。苦的是皇后與您……”

“澈兒,到現在,你還不肯稱我一聲祖母嗎?”太后嗔怪看程澈一眼,嘆道,“我知道,你流落民間,受了很多委屈,對你那個爹心中有氣是肯定的。不過你既是這個身份,想要避開是不能的。天家無父子,僵持久了對你沒有什麼好處。就算是為了你苦命的母親,也要打起精神來,把你該得的拿回去!”

程澈心頭一凜,肅然道:“是,澈知道了。”

數日後。

天晴,大吉,宜祭祀。

恰逢官員休沐之日,內閣學士、六部尚書等重臣卻天未亮就被傳進宮裡來。

大臣們心中疑惑之餘,愕然發現前來的還有皇親貴胄中頗有分量之人。

“章首輔,您可知道這個時候皇上叫咱們前來,有什麼事?”

章首輔搖頭:“不知。”

按理說朝中大事皇上都會先召他們這些重臣商議的,這一次卻毫無端倪,委實令人揣摩不透。

不多時,朱洪喜走了出來。

眾人立刻圍上去,七嘴八舌詢問。

朱洪喜半個字不多說,彎腰道:“請各位大人移步太廟。”

太廟?

眾人一驚,心情惴惴隨朱洪喜前往太廟,就見宗正寺卿一臉嚴肅立於太廟前的玉階之上,穿得是最隆重的禮服。

眾人不由面面相覷,眼神交換間已把疑慮盡數傳遞。

天光漸亮,第一道晨曦照射在太廟之前高聳的帝王石上,內侍傳唱聲中,昌慶帝緩緩走來。

“見過陛下——”眾人紛紛拜下。

昌慶帝抬了抬手:“諸位不必多禮。朕今日傳諸位前來,是有一事要宣布。二十二年前,皇后有喜,於關雎宮誕下嫡子,不料有妖人作亂,從宮中劫走了嫡皇子……”

雖是太廟肅穆,帝王威嚴,可隨着昌慶帝這話一出,玉階之下的眾臣立刻嗡嗡議論起來。

昌慶帝咳嗽一聲,場面一靜。

“可喜的是,經過多方查探,當年丟失的嫡皇子終於找到了!”昌慶帝又拋出一則消息,全場頓時嘩然。

昌慶帝面無表情聽着,待玉階下騷動聲漸小,開口道:“那位流落在外的皇子,便是程澈!”

昌慶帝說罷,掃朱洪喜一眼。

朱洪喜揚聲喊道:“傳程澈上前——”

人群忽地安靜下來,看着一身金邊玄袍的青年一步步走來,在玉階之下緩緩跪地。

昌慶帝沖他招招手:“皇兒上前來。”

他這一動,那些大臣們終於有了反應。

“陛下,事關皇室血脈,不可輕易決定啊!”

“皇上三思啊!”

昌慶帝掃一眼眾臣,沉聲道:“此事,有國師為證。”

國師?

眾臣交換一下眼神,反對的聲音低了下去。

“眾愛卿都知道,程澈邊西一戰立下大功,卻身負重傷,幸虧被國師救回了性命。而國師所需藥引,正是朕與皇后的精血。按說此事已是毋庸置疑,不過正如諸位所言,皇室血脈非同小可,為了替皇子正名,朕決意在今日太廟之前,由宗正寺卿主持滴血認親之禮。“昌慶帝緩緩掃視眾人,“朕特邀諸位觀禮,以作證明。”

“臣等之幸。”眾臣壓下各自心思,同聲道。

早已不理俗事卻被傳喚來的老衛國公悄悄擦了擦汗水,猶似做夢。

他閨女養了十多年的嗣子,成了皇上的兒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