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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午覺起來,楚維琳便讓流玉去喚水茯來。

水茯只當楚維琳有事要吩咐她,急匆匆過來,行禮之後,見流玉避去了中屋,她一時有些摸不透。

楚維琳要問的是女兒家的事體,哪裡會大張旗鼓的,自然是要低調些,她讓水茯在一旁杌子上坐了,道:“我是想問你娉依的事情。”

水茯一怔,不自覺咬了咬下唇。

楚維琳看她神色,猜測她應該是曉得些什麼的,便問:“娉依在縫補的衣物是誰的?”

“這……”水茯猶豫着不知道怎麼說。

她自個兒老子娘的那些事,反正這府里人人曉得,她不用藏着捏着就能和楚維琳交了底,但娉依那裡就不一樣了,一來不好四處說,二來,水茯也不是娉依本人。

楚維琳見她遲疑,又解釋了一句:“我這些日子,就想着讓你們幾個都有個好歸宿,可這到底是一輩子的事情,我總怕拿捏不好,反而害了你們。娉依那裡,她若有中意的人了,我幫着相看相看,總好過我胡亂找個人來,棒打了鴛鴦。我沒有先去問娉依,就怕是我會錯了意,反倒是讓她心裡磕磕絆絆了。”

水茯聞言,心裡一陣暖意。

她家裡是家生子,打小就在府中長大,從前體面的大丫鬟們的結局,她聽過很多也見過很多,有主子隨手一揮就嫁出去了,也有像紅箋那樣當了姨娘,卻不得善終的,楚維琳能這般替她們着想,做丫鬟的實在感激。

水茯輕聲道:“奶奶,那衣服是梁師爺的。”

梁師爺?

這是什麼人?

水茯見楚維琳皺眉。解釋道:“是我們老爺在明州時請的師爺,老爺回京時跟着來了,就住在前院里。九月里,五爺休沐那日,在前院里和老爺、大老爺商議事體,傍晚時起了大風,您怕爺受涼。叫奴婢送披風過去。奴婢那日抽不開身。娉依就幫着跑了一趟,正巧在那兒遇見了梁師爺。”

水茯這麼一說,楚維琳也有些印象。

那天白日里天氣晴爽。哪知到了日落前突然起了風,她吩咐過水茯去送衣裳。

“後頭的事體,奴婢也是聽娉依說的,不曉得準不準。娉依在書房那兒遇道梁師爺。她不認得,低頭行了禮就走開了。梁師爺叫住她,主動說了身份。後來娉依走動時又遇上了幾回,也就熟悉了些,見梁師爺袖口線結開了。她好心問了一句,梁師爺就說,說是父母都在明州。京城裡花銷又比明州大,他不敢亂花銀錢。要留着寄回去,他自個兒不會縫補,正發愁呢。”

“於是娉依就答應幫他縫補了?”楚維琳瞪大了眼睛。

水茯抿着唇點了點頭。

“糊塗!”楚維琳低低喃了一聲,娉依平日里瞧着是能幹懂事的,怎麼突然就犯渾了?

京城開銷是大,可作為師爺,他月俸本就不少,吃住又都在府中,就是和常恆淼一道出去應酬,花的也不是他的銀子,即便要寄回明州去,也不至於窘迫到連這麼些銀錢都拿不出來。

退一萬步說,真的沒錢,難道還沒有一點半點人情?

常恆淼回京也有三四個月了,梁師爺在前院住着,定會認識不少前院里做事的小廝僕婦,他這個師爺身份,也不用去巴結別人,“舉手之勞”的忙,總不會沒有一個婆子願意幫吧?再不濟,拿出幾個銅錢,請媽媽們幫着縫幾針,也是行的。

如今交到娉依手中,這算是哪門子道理!

水茯見楚維琳面上有些不高興了,低聲道:“奴婢也沒見過那個梁師爺,但娉依忽然就多了一柄摺扇,奴婢猜過,莫不是那梁師爺送的。奴婢就想啊,他不是手頭緊嘛,怎麼還有銀子買摺扇。”

可不就是這麼個理嘛!

楚維琳搖着頭道:“你既然也覺得那梁師爺靠不住,不如先勸勸娉依,我再打聽打聽那梁師爺來路,若真不是個好東西,莫要讓娉依受了連累。”

水茯連連點頭,轉身出去了。

方媽媽抱着霖哥兒過來,楚維琳陪兒子玩了會兒,時不時往窗外看一眼。

寶槿笑盈盈打趣她:“奶奶這是在等爺回來嗎?”

楚維琳睨了她一眼,自己綳不住,笑了。

常郁昀比平日里回得稍晚些,換了衣服過後,坐在東次間里陪楚維琳說話。

霖哥兒餓了,撇着嘴要吃奶,方媽媽趕緊抱了出去,楚維琳示意寶槿守中屋,悄悄問起了梁師爺的事體。

常郁昀詫異:“怎麼好端端提起他來了?”

楚維琳不瞞他,說了娉依的事體,聽得常郁昀直皺眉頭。

“我記得,似乎是有誰說過,那梁師爺是娶過親的。”常郁昀道。

楚維琳眸子一緊,撇着嘴道:“他娶的那個留在明州了?在京里就想再騙一個?門都沒有。”

常郁昀失笑:“總歸是你的丫鬟,你不點頭,他能如何?”

“不是這麼說的,我怕他是個老狐狸,娉依會吃虧,等吃虧了,我再攔着,還有什麼用處。”楚維琳低嘆。

常郁昀握住了楚維琳的手,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掌心,含笑沒有說話。

他的妻子,是真心實意為身邊人考量的,他一直都知道。

前世活得艱辛,使得她對曾經真心對她的人感激親近,就像對楚維琬、楚維璟和葉語姝一樣,她總是盼着他們能夠美滿平順,會想方設法替他們做些什麼,也正因為如此,今生這些用心伺候過她的丫鬟們,楚維琳也不肯虧待了。

“你放心,我會去打聽一下樑師爺的情況。”常郁昀緩緩道。

楚維琳點了點頭,安心不少。

過了兩日,楚維琳便把梁師爺的情況大致了解了。

梁師爺在明州時的確是成了親的,而且還有一個女兒。他媳婦是他家的童養媳,很得梁師爺父母喜歡,和梁師爺感情也不錯。

楚維琳聽在耳朵里,心裡就很不落位,雖然曉得三妻四妾是這個世界裡大部分男人的常態,可還是接受不了,尤其是。娉依若與那梁師爺有些什麼。就是做小的命。

娉依有些心氣,斷不可能答應做小,大約是叫那梁師爺蒙在了鼓裡。

話又說回來。楚維琳打聽過,那梁師爺模樣一般,肚子里是有些墨水,可還不至於叫人一見傾心。

反正楚維琳左看右看都覺得那梁師爺比不過常郁昀。娉依對常郁昀都沒有半點兒心思,又怎麼會糊塗到叫那梁師爺給糊了心了。

水茯明裡暗裡勸了娉依幾回。娉依愣是沒聽進去。

楚維琳乾脆親自問了娉依。

娉依一張臉漲得通紅,扭捏着說道:“奶奶,奴婢就看他有些學問,待他家裡人也有孝心。覺得人應當不錯……旁的也沒有多想。”

果真是受了騙了,楚維琳嘆了聲氣:“我和你說實話,我問過爺了。那梁師爺在江南有妻有女,他的妻子很受公婆喜愛。梁師爺他跟你說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