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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見李一方是真的不知道黎想是做什麼的,不禁有些狐疑地看向了李睿鍾。

因為李一方不清楚黎想是做什麼,那就意味着李一方不清楚黎想是誰,否則一個做父親知道自己有一個二十多年沒見的兒子沒有道理不問問兒子是做什麼的吧?

可如果李一方不清楚黎想是誰,他這次上門是為什麼,真的像李睿鍾所說的,只是單純來看看黎想的畫作?

如果是平時或者還有這種可能,可在這敏感的時期,金珠絕對不相信對方的目的只是這麼簡單。

還有,李老爺子好幾個月前就把沾着黎想血跡的紙巾拿走了,他應該是清楚了黎想的身世吧?難道他也是只做了他和黎想的dna檢測,所以得出的結論只是黎想和他有親屬關係,就像黎想和李睿釗的dna對比結果一樣。

可即便如此,李老也應該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兒子吧?還是說他真的只以為黎想是他和那位小師妹的後人?

金珠左思右想的也搞不明白,哪裡知道李老爺子拿着那紙巾根本就沒有上醫院,更不清楚這李一方是剛剛才得知黎想的事情。

金珠表現得這麼明顯,李睿鍾猜出來她的意思,看了一眼正在一心看畫的父親,低聲對金珠說:“我父親是第一次知道我爺爺有這麼一個厲害的徒孫,他平時工作很忙的。家裡的事情一般不怎麼過問。”

這話相當於告訴金珠,他父親是第一次知道黎想,所以對黎想的事情不清楚也就情有可原,此外,他父親在知道黎想存在的第一時間便親自上門來看黎想,所以他父親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麼沒有責任心和沒有擔當。

金珠聽了這話冷冷一笑,不管什麼原因。傷害就是傷害。李一方對麻婆一家造成的傷害絕不是僅憑一句不知情就能抹殺的!

“小姑娘,我能不能問問你們學畫是師從何人?”李一方其實也一直在留意金珠的態度,剛剛這個小丫頭一個簡單的動作便勸住了處在憤怒邊緣的黎想。可見這個小姑娘在黎想的心裡分量之重,所以他想從金珠的嘴裡了解些黎想的家事,從而判斷這個男孩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兒子。

“阿想是自學的,他小的時候經常去田家寨賣糍粑。賣完糍粑就會站在那裡看那些來寫生的美院學生作畫。”

“他家裡都有些什麼人?”這話問出來有幾分艱難,李一方似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這話說來就話長了。您要想聽的話就下去喝杯茶,坐下來慢慢聽我們給您講個故事。”

既然來了,金珠也不就不打算讓對方空手而回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該知道自己當年造了多少孽了。

“也好。”李一方略一思忖便點頭了。

他看過黎想的畫作,覺得這個孩子的繪畫天分真的很高,不光是繪畫。能進q大建築設計專業的學生成績也差不了,更何況黎想年紀輕輕便獲得過兩次國際著名建築設計大獎的提名。除了天分,恐怕更多的是努力,而黎想從小所生活的環境李一方是見過的,所以黎想能有今天更多的應該歸功於那個撫養他長大的人吧?

不管黎想是不是他的兒子,這一刻李一方被感動了,是被那個撫養黎想長大的人感動了。

三個人下了樓,黎想正在沙發上坐着,見他們三個下來,倒是也抬眼看了看大家,然後看向了金珠。

他不明白金珠為什麼要對這兩人和顏悅色,以他的想法就算不能揍對方一頓也可以把他們攆出去的,反正就算他傾家蕩產,他也絕對不接受李家的幫助!

“阿想,李總的爸爸想問問你家裡有什麼人,我說這個故事很長,你來告訴李先生吧,我去泡杯茶。”金珠走到黎想面前對他說。

“泡什麼茶,你坐下來吧。”黎想拉着金珠的手坐在了他身邊。

沒把這兩人攆出去就不錯了,還想茶喝?

“金珠,來一杯菊花茶吧,降降火。”李睿鍾瞥了黎想一眼,雙關地說道。

“是啊,阿想,上門就算客,不管怎麼說,李先生是第一次來,他也是第一次聽說你的事情,對你的家庭似乎有點興趣。”

金珠看出來對方是來確認黎想的身世的,所以她想讓黎想把這個故事說出來,這筆債也該輪到李家來還了。

黎想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來。

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有一天見到那個人,要怎麼向他清算這筆賬,要怎麼向他討還媽媽和外婆那些年受的屈辱,要怎麼向他討還舅舅的那條殘腿,要怎麼討還自己這些年缺失的母愛,等等等等,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卻說不出話來了。

媽媽的投江,外婆的早喪,舅舅的殘疾,往事一幕幕堵在了黎想的心口,他說不出來,因為他的內心早就一片潸然,只要一開口,他肯定會失聲痛哭的,而他是萬萬不想在這兩人面前落淚的。

“阿想,你去廚房泡壺茶來吧。”金珠握住了黎想的手,給他找了個理由,因為她看出黎想的情緒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後悔自己的提議了。

黎想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金珠開口,他倒是想看看那個人聽了這個故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這一天他期待了很多年。

“李先生,還是我來說吧。”金珠開口了,“曾經有一個女孩子,姓麻叫春雨,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那個暑假便跟着弟弟去了姨媽家開的客棧打工,因為這個女孩子的父親早逝,只有寡母一人拉扯着兩個孩子,日子比較艱難。。。”

金珠講到麻婆得知女兒懷孕時一怒之下拿起菜刀砍斷了自己兒子的腿並把兒子趕出了家門,說是找不到那個男人就不要回家時,黎想到底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哭了起來。

一旁的李一方和李睿鍾也被麻婆的彪悍嚇到了,這是有多大的恨才能把自己兒子的腿砍斷了?

李一方的後脊樑一涼。如果他當時在場的話。估計也逃不掉缺胳膊斷腿的待遇。

“這才僅僅是悲劇的開始,那個男孩為了給姐姐一個交代,真的拖着一條斷腿離家了。並發誓找不到那個男人就不回家,他知道那個男人是個畫家,姓黎,北方口音。於是,第一站便來了帝都。。。”

接着。金珠便把麻春生那些年的遭遇先說了出來,從帝都到西安再到南京再到廣州如今在杭州,直到現在還拖着一條殘腿時不時地去魔都、蘇州等地的美院找尋一位姓黎的畫家。

“他這麼多年一直沒回家?”李睿鍾驚訝地問了一句。

“回過一次,是送他母親的遺體回去辦喪事。這個我後面再說,現在說那個女孩子的遭遇吧,那個女孩子大概是愛慘了那個男人。不管不顧地要生下這個孩子,可她卻沒想到生下這個孩子的代價是什麼。不知是不是那個男人的離去對她的打擊太大還是因為弟弟的離家沒有音信加重了她的負罪感。也有可能是周圍人的閑言閑語以及對母親的歉疚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令她一直不得歡顏。總之,她抑鬱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的時候多半是抱着孩子垂淚,糊塗的時候倒是也不鬧人,就是發獃傻坐,讓吃飯就吃飯,讓睡覺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