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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原來今日季綱下了衙思及季頌賢所受的委屈,又想起馮家那位慘死的娘子原是成平安的嫡妻,如今馮家正和成家鬧騰不休,就想去馮家瞧瞧,若是可能,聯手馮家給成平安一些教訓。

不想他過去的時候馮家門前圍了許多人,季綱滿心好奇擠過去瞧,就見成平安赤着上身,身負荊條跪在馮家門口。

成平安本就長的好,膚色也白凈的很,上身被荊條勒出幾道血印子,瞧的觸目驚心,也引的人替他心疼。

有好幾個應該是成平安好友的人在一旁相勸,成平安只是倔着性子不理,口中卻道:“是我對不住馮家,本來娘子嫁與我我就該好好的對她,誰知道,誰知道我一個沒瞧見她,她也不曉得被誰鼓動一番就出去了,叫我怎麼都尋不着,等我尋着的時候娘子她……嗚,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多派人看着她一些,說不得她就不至於如此,你們不曉得我看她躺在地上渾身上血,肚腹被人破開,腸子都流出來的樣子心裡多疼,我不能叫她就這麼,就這麼入斂,又不放收別人給她收拾,只能自己給她拾掇拾掇尋了針線給她縫上,我怎麼都不能叫她死不能全屍啊……”

說到這裡,成平安伏地大哭:“我要是曉得是誰害了我娘子,今生今世必和他沒完。”

季綱看到這裡眉頭已經皺的死緊,心中對成平安大是厭惡,只覺此子虛偽奸滑,為著名聲將污水往死去的妻子身上潑。

他那話里的意思不是帶累世人將馮家娘子往不守婦道方面想么,不是叫人誤認為馮娘子與人私通么。

那位馮娘子季綱也是聽人說過幾句的,據說是位極溫柔賢惠的,卻不想所嫁非人,慘死之後還要帶累名聲。

不一會兒,馮家大門大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帶着幾個小子出來,人人手中拿了木桶,整桶整桶的水潑到成平安身上。

成平安淋個落湯雞,可絲毫不惱,一個勁的說:“都是我不好,我活該的,我任打任罵。”

他身子搖晃兩下,又跪穩了,大聲吟道:“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成平安剛吟完詩,旁邊便有人贊道:“好詩,好詩,若不是對馮娘子情深意重,又怎會寫出這等詩句。”

一聽到別人讚許,成平安便更加來勁,對着馮家大門痛哭的大聲說道:“我與娘子自幼相識,成親之後感情甚筧,我又怎會害她,我娘子去了,我比誰都傷痛,我這心裡……”

他一行說一行捶着心肝,將一個痛失妻子的痴情人的形象扮的入木三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啊。”

“好一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當真是道盡了情之一字啊。”

旁邊又有讀書人感慨,同時路人也開始議論紛紛,都說馮家怕是誤會了成平安,成平安不可能殺妻的,一來他妻子出身侯府,如今侯府還在呢,成平安不敢如何,二來成平安這般重情,又怎會慘害妻子。

更有那等看不過眼的勸成平安回去,莫在這裡受苦了,成平安只是不依,跪在那裡流着淚望着馮家大門。

季綱看到此時心裡就很是氣悶,又不好在這個時候去馮家,便帶着怒意回來了。

他前腳說完,後腳伍氏就大罵:“好一個小人,老大,你當時就該脫下鞋來給他幾鞋底子臊臊他的臉去,什麼海啊山的說的多好聽,臨馮娘子去之前他還來糾纏……咳,總歸他在胡說八道。”

季頌賢看似低頭沉默,可這心裡卻跟倒了一壺沸水似的翻滾不休。

她完全沒有想到成平安會這麼不要臉,且會這般無情無義的往她身上潑髒水,她人都已經死了,還去的那樣慘成平安還不放過她,硬是誤導旁人她不守婦道,她在偷人,為著叫人相信,還將那樣情深的詩句拿出來念,成平安念那樣的詩,簡直是辱沒了那幾句詩詞,更是叫季頌賢認識了何謂斯文敗類。

一時,季頌賢又很是不解,成平安有才華這一點季頌賢是知道的,她原也是因成平安的才華才瞧中了他,嫁給成平安之後,季頌賢一直仰慕成平安,每當念起成平安所寫的詩詞時心中甚悅,可如今她再念那些詩只覺噁心。

那樣美好的詩詞實不該成平安這樣的人寫出來的。

便如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詩句,這其間的深情便是季頌賢都感動,可是,成平安後院那麼些女人,就是現在成平安還在往後院收藏美人,他這樣的花心風流,又如何去經歷那隻為一人牽念的情感,沒有那樣的感情經歷,又怎會寫出這樣的詩詞來?

頭一回,季頌賢開始懷疑成平安了。

季頌賢一時想了許多,耳邊卻聽季億長嘆一聲:“這樣黑了心肝的偏偏又有那樣的才學,老天爺實在是不公道的。”

季頌賢就有些氣悶,一氣賭氣道:“爹爹,說不得他是抄的。”

“能寫出此等詩詞的人又怎甘願與人做槍手?”季億搖頭:“他能抄誰的?”

是啊,季頌賢想着,成平安又能抄誰的?

只她卻分外不甘心成平安才華過人。

又說一會兒話,季家其餘人都來了,一家人團坐吃飯,季頌賢的幾個嫂子誇讚了伍氏屋中的擺設,伍氏得意洋洋講出這是季頌賢幫忙布置的,她那一干嫂子便都請季頌賢有時間也去給她們參詳參詳,季頌賢自然都答應下來。

待吃過晚飯,季億便開始考較兒子女兒的功課,從老大季綱開始,一個個的提問,待問到老八季縝時季億搖頭晃腦的贊道:“老八功底紮實,文章寫的也不錯,這回鄉試便下場一試吧。”

季縝立時歡喜起來,忙起身謝過季億又撫頭笑了起來。

季億又看向季頌賢,開口就問:“前兒叫你所背孟子告子一篇可曾記下?”

季頌賢先是一愣,並不曾想到季億將兒女一視同仁,竟然教原身四書五經,幸好她也是個愛讀書的,又出身侯府也不缺書瞧,這些書也都曾看過,便起身道:“回爹爹,背下了。”

季頌賢張口就背:“告子曰:性,猶杞柳也。義,猶杯也……”

一直待季頌賢背完,季億才點頭笑道:“不錯,只是背過還不算,還要知道講的是什麼。”

說完,慢慢的給季頌賢講解,季億也算是當世極有才學之人,他親自講書季頌賢自然要認真去聽,就站着仔細的聽完。

越聽,季頌賢越是佩服季億,這人生活簡樸稟性不張狂且務實,表面瞧着並不像是文採風流之人,但實際卻是才華橫溢,聽他講書趣味橫生又講解的極為明白,其中點評觀點新奇引人入勝,實在是個難得的人物。

同時,季頌賢越發覺得成平安雖瞧着風流之人,卻極為虛浮,看似寫了那麼些詩詞,卻經不起推瞧,與季億一比,簡直就是一無是處的。

季億講完書夜已深,季頌賢便跟着兄長告辭離開,出得院門,她八兄站在月光之下對着她笑。

季頌賢很喜八兄厚道的性子,也是一笑:“八哥可有事?”

“無事。”季縝笑着擺手:“夜深了,我送你回屋吧。”

說完,季縝也不管季頌賢同不同意舉步便走,季頌賢只好跟上,一行走,一行與季縝說話,待到進了院子,季頌賢才回頭對季縝道:“夜深了,八兄快些回去睡覺吧。”

“好。”季縝笑着轉身便要走,季頌賢卻突然間看到季縝路過的海棠樹下似有什麼物件一閃而過,立時道:“八兄且慢。”

她快步追了過去,往海棠樹下仔細瞧了幾眼,奇道:“剛才我好似看到這裡有東西,怎麼這會兒子竟是什麼都沒有。”

季縝笑道:“許是看花眼了吧。”

季頌賢也覺好笑,苦笑一聲:“許是吧,我原見娘親又開始織布,便知家裡恐是缺了錢,大約是我這幾日生病又花費不少,便想着說不得哪一日發一筆橫財,咱們家也不愁吃穿了,這幾日竟是看什麼都似金光閃閃的樣子。”

她這小女兒之言逗的季縝哈哈大笑,一指那海棠樹道:“說不得呢,這樹原是原屋主種下的,原來的房主是前朝獲罪之人,說不得這樹下埋了金銀財寶等着小九兒去挖也不一定。”

季頌賢魂穿這具身體竟也繼承了原身嬌俏的性子,一聽季縝取笑她的話頓時賭起氣來:“也不定我運氣好,時運壯,這樹下真有財寶呢,八兄不知有一句話么,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季縝更加好笑,索性也不急着走,負手道:“為兄在這裡等八妹,且趕緊取了鐵鍬挖上一挖,也好叫你死心。”

“取便取來。”季頌賢恨恨一咬牙,便叫了繞樑去柴房拿了鐵鍬,她伸手接過來便要開挖。

季縝笑着搶了過來:“小九嬌嬌弱弱如何挖得動,罷,為兄幫你挖挖,也好叫你死心。”

兩人原是說笑之語,季縝是樂意寵着自家小九妹,季頌賢有心和兄長親近才有了此出,季縝拿了鐵鍬開挖,挖了一時,兩人竟是都呆了。

卻原來季縝挖了一個深坑,鐵鍬突然間碰到硬物,將浮土扒開,竟是一個大大的鐵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