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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香菜所料的一樣,阿克這孩子攤上事兒了,好在她留了個心眼兒,打聽了龍城報社的位置,往這兒跑了一趟,不然阿克在那個副主編的拳腳相加下還能有個好?

那矮個兒的副主編看着挺斯文,一副手無縛雞之力、與世無爭的老書生模樣,實際上他動起手來絲毫不含糊,壓根兒不管對方是不是一個根本沒想過要反抗的小孩兒。````

阿克跪在地上抱着副主編的大腿,苦苦哀求,“副主編,只要您讓我留下來,我一定會好好的賣報紙!您也知道我平時賣出去的報紙是最多的,我欠報社的那些錢,我會慢慢還清的!還有抵押的那塊銀元,只要我多賣幾天報紙,我就可以賺回來的!”

旁觀者都會對這可憐的孩子動惻隱之心,然而副主編無動於衷。

他大手一抓,扯住阿克的頭髮,另一手指着阿克的鼻子,臉上是無情的猙獰之色,“撒手!你撒不撒手!?”

他根本就不給人反應的機會,一巴掌狠狠地摑在阿克的小臉上。

阿克頓時感到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響,與此同時,烏青的嘴角處溢出一絲鮮紅血跡,左邊臉頰高高腫起。

副主編抬腳一下將他踹飛出去!

一陣天旋地轉,阿克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整個人就如狂風驟雨中的落葉一樣,不能掌控自己飄落的方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沿着台階滾落下去,胳膊上腿上手上,甚至臉上均有擦傷。

阿克嘗試着從地上爬起來,然而渾身被碾壓過一樣劇痛無比,全身的力氣被抽空了似的,使不出半點勁兒。

他一雙劃破皮的小手撐着地面,兩條瘦弱的胳膊明顯支撐不住他上半身的重量而顫顫巍巍、搖搖晃晃。

最終,阿克還是沒能靠自己虛弱的力量站起來。就在他又要與地面做一次親密接觸的時候,一條纖細的手臂橫在他身前,托住了他瘦小的身軀。

見是香菜,阿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許是方才被踹飛的時候也摔到了眼睛,此刻他才會覺得眼眶裡面**辣的,好似有什麼不受控制的東西要湧出來一樣。

“師父……”阿克的聲音有些嘶啞,參雜着一絲哽咽。

見阿克遍體鱗傷、小臉兒變形,香菜的胸口一陣揪疼。

此刻,她如鯁在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此刻的阿克最想聽的是什麼。

興許此刻,只是一小股能夠支撐他小小的身軀的力量,就能代表了他想要的所有。

阿克小心翼翼得香菜的衣袖,兩隻小手微微顫抖,像是在竭力忍着不讓眼眶裡打轉的的淚水掉落下來,又像是在害怕香菜會像那個殘忍的副主編一樣無情的將他甩開。

品嘗到了這孩子的無助與恐懼,心疼之餘,香菜心底又竄起一股難以抑制下去的無名火。

副主編見阿克依偎在香菜身旁,便以為這二人的關係親近,負起一隻手,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俯視他們二人,另一隻手指點江山似的在空中比劃來比划去,“你是他家裡人吧,來的正好——”

對上香菜倏然掃來的冰冷目光,副主編整個人渾身一凜,臉孔發麻頭皮發緊,像是被誰提住脖子了一樣,聲音戛然而止,不見了半點慷慨激昂、意氣風發的模樣。

對方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活了四十多年的他走的路比她吃的鹽都多,居然因為這黃毛丫頭的一個眼神就嚇得心驚膽戰,可不可笑!

副主編穩住心神,對香菜道:“這孩子欠我們報社一百七十銅元,要是今天還清,我就不算你們利息了!”

說完,他理直氣壯的朝香菜攤出了手掌,明顯是要錢的意思。

香菜按住阿克孱弱的肩膀,讓阿克感到異常心安。

“我倒是想聽聽,這孩子怎麼欠你們報社那麼多錢了。”香菜故作一副洗耳恭聽狀。

副主編開始控訴阿克的累累罪行,“最近這段時間,他每天賣出去的報紙份數都不達標。大前天,給他兩百五十份報紙,他就賣出去二十多份。前天更過分,一份報紙錢都沒有給我拿回來,報紙沒賣出去就沒賣出去吧,他倒是把報紙給我拿回來呀,你知道他給我說什麼嗎,他說報紙掉河裡都泡爛了!撒謊也不找個好點的借口,我看八成是這小子把賣報紙的錢私吞了!”

阿克到底有沒有撒謊,香菜比誰都清楚。

此刻,她好後悔——前天她就不該帶阿克一起去老城街。

等等,阿克身上不是有錢嗎?

去老城街那天,他用一份報紙,從榮鞅那裡換了一塊銀元呀。

香菜低頭問阿克,“那天那個人不是給你一塊銀元嗎,錢呢?”

阿克仰着小腦袋,用清澈卻填滿難過的雙眼望着她,“錢給姐姐交房租了。”

阿克家裡的生活條件有多差,香菜親眼所見。

倚虹園那邊的房租怕是不便宜,交了房租以後,他們姐弟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維持不了。

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姐姐阿芸卧病在家,僅靠弟弟阿克賣報維生哪裡足夠?

香菜冷眼看着衣冠楚楚的副主編,將阿克推上前一步,“你把孩子打成這樣,不打算賠醫藥費嗎?”

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副主編哈哈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鄙夷與不敢置信。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趾高氣昂,“你讓我賠他醫藥費?搞沒搞錯——”他手指的方向一轉變,指控着阿克,“是他死拽着我不放,你問問他是不是自找的!”

欺負一個孩子又一副瞧不起人的態度,香菜徹底被這樣無恥的人激怒,她眼中越發森然的寒意讓副主編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孩子欠你多少,我還你多少,但是你欠這孩子的,我也會連本帶利的為他討回來!”給副主編撂下這句話,香菜又交代阿克,“給我看牢他!”

說完,她大步離開。

方才她來龍城報社,留意到商業街的拐角處有一家理髮店,找到了那家理髮店,便一頭扎了進去。

從理髮店出來,香菜背後的那條長辮子不見了,好似一名少年,手上還多了一大吊用紅色頭繩穿在一起的銅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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