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一直在昏睡着,饒是太醫用盡了各種方法,她仍舊不肯睜開眼睛。
整整的五天五夜,蕭王就這麼坐在她的床榻邊上,緊緊拉着她的手,他不相信她會死,他不敢去想自己若是失去了她該如何。
賢貴妃並沒有將沐扶夕的告訴瑾瑜,瑾瑜現在還小,她不想瑾瑜承受這種失去的痛苦,所以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第十天的時候,一直埋首在鳳鳴宮的太醫,終於集體得出了一個結論,然後所有的太醫,整齊的跪在了蕭王的面前。
“王爺,皇太后的並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但那一刀卻傷了皇太后的心脈……”
沒等太醫把話說完,蕭王便是輕輕地開了口:“她什麼時候會醒。”
他的聲音早已沙啞的不成樣子,精緻的下巴早已被青色的胡茬所覆蓋,半個月的時間像是過了半年,讓他憔悴而蒼老的早已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好半晌,打頭的那個太醫才接着道:“快則十天半月,慢則,慢則……一生一世……”
蕭王聽了這話,並沒有暴怒,相反卻是異常的平靜,平靜到足以讓那些太醫心驚膽戰。
“你們都下去吧。”他疲憊的揮了揮手。
太醫們鬆了口氣,相互攙扶着站起了身子,感恩的朝着屋外走了去。
待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他才轉身,蹲在了她的床榻邊上,伸手輕輕撫摸着她仍舊蒼白的面頰,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還活着……就好……”
門外,本是來看望沐扶夕的賢貴妃,聽聞見了太醫的話,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慢慢轉身離開了。
如果說沐扶夕當真再也無法醒來的話,那瑾瑜那邊是瞞不住了。
當天晚上,她便是將這個事情告訴了瑾瑜,瑾瑜雖然小,卻也懂得醒不過來的意思,在龍吟殿里哭了好久,非要吵着去看沐扶夕。
賢貴妃嘆了口氣,帶着瑾瑜來到了鳳鳴宮。
宮裡,碧青剛剛交代了其他宮女們下去休息,見賢貴妃來了,趕緊上前了幾步:“娘娘您來了。”
賢貴妃點了點頭,吵着裡屋掃了一眼:“攝政王可是還在?”
碧青點了點頭:“還在,一直就沒出來過,剛剛送進去的飯菜,被原封不動的又拿了出來,奴婢真是擔心,若是長此以往,還沒等皇太后醒來,攝政王的身子便先是支撐不住了。”
賢貴妃嘆了口氣:“他總是會接受現實的,你先下去吧,我陪着皇上進去看看。”
“是。”
自從沐扶夕遇害了之後,碧青便主動和賢貴妃請命,來鳳鳴宮裡照顧沐扶夕的一切,賢貴妃倒是沒說什麼,她知道,對於沐扶夕的事情,碧青是自責的。
瑾瑜忍着心裡的難受,不斷的吸着鼻子,在賢貴妃的陪伴下,朝着裡屋的方向走了去。
裡屋內,蕭王仍舊坐在沐扶夕的身邊,拿着軟帕輕輕擦拭着她的面頰,他的動作輕柔且呵護,聽見了身後的響動,並不曾回眸。
“娘親……”瑾瑜跑了過來,看着沐扶夕臉上那還不曾癒合的傷口,再次哭了起來,“怎麼會這樣?究竟是誰傷害了朕的娘親?”
賢貴妃見着瑾瑜難過,心裡也不是滋味,默默地站在一邊,安靜的流着眼淚。
蕭王放下手中的軟帕,慢慢站起了身子,示意了賢貴妃一眼,兩個人坐在了旁邊的軟榻上。
“我打算搬到鳳鳴宮的偏院來,這樣也好方便照顧她。”
賢貴妃一愣,她倒不是不同意,只是……
“攝政王的心思是好的,但朝野上下哪個大臣的眼睛也不是擺設,如果攝政王當真搬了過來,想來朝野之上必定又要颳起閑言碎語了。”
蕭王狹長的眼沒有半分猶豫:“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至於有什麼後果,我自己會想辦法處理。”
賢貴妃掃了一眼趴在沐扶夕身上痛哭的瑾瑜,沉默了半晌,最終輕輕地嘆了口氣:“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這麼辦吧。”
蕭王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賢貴妃並不知道蕭王所謂的辦法,是用死人擋活人的口。
蕭王真的搬了過來,在第二日便命人將所有的東西都抬到了鳳鳴宮,當然,後宮的人不說,不代表朝野上的大臣就不知道,沐扶夕畢竟是皇太后,而蕭王是攝政王,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雖然有一個是昏迷的,但卻也擋不住那些接踵而來的閑言碎語。
人言可畏,別看人的嘴不過是上下兩張皮,但卻能殺人於無形。
不過蕭王的出手,永遠都要比那些閑言碎語兇猛,司馬追檬的蠶絲,讓司馬潛澤有了告老還鄉的意圖,但蕭王卻以整個司馬家的性命為要挾,將司馬潛澤留了下來。
至於那些散布謠言的官員,蕭王第一次沒有和瑾瑜商議,直接對他們下了誅殺令,本來平靜的午門,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內,接連被朝中的要臣血染。
而那些有心的官員,雖然表面上不敢多說什麼,卻將此事傳到了瑾瑜的耳朵了,可他們不曾想到,瑾瑜第一次像是一個大人一般,默認了蕭王的殺戮。
就這樣,五個月之後,蕭王順理成章的出入鳳鳴宮,朝野之中卻再沒有官員敢議論。
所有的朝臣都被蕭王的殘忍給震懾住了,他們敢怒不敢言的委身在蕭王的統治之下,一時之間,放眼元清的朝野,已經是蕭王的天下。
但蕭王並沒有任何想要宣兵奪主之意,隨着瑾瑜一天天的長大,除了在沐扶夕的事情上,其他的事情他都會和瑾瑜商議,而且對瑾瑜的功課也都是有增無減。
一年之後。
沐扶夕當年下令修建的落凡院終於修建好了,但蕭王除了讓孫聚整日呆在那裡之外,再是不准許任何一個人踏進一步。
沒有人知道這處花園究竟是有什麼用,所有人對於這處神秘的花園好奇而敬畏着。
冬天慢慢的到來,元清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剛剛從朝堂下回來的蕭王,滿身風寒的走進了前廳。
碧青默默的接過蕭王拖下的外披,無聲的退了下去。
蕭王習慣性的先行推開了裡屋的房門。
屋內燃燒着上好的銀炭,淡淡的香氣繚繞,屋內芬香而溫暖。
沐扶夕仍舊面無表情的躺在最裡面的床榻上,在蕭王和碧青的精心照顧下,她的面色已經紅暈,身上的傷口也都癒合了。
此時的她,更像是在熟睡,而並非整整昏迷了一年半。
蕭王順手拿起了桌子上昨夜未看完的書,坐在床榻邊上時,攤開了手中的書卷,輕聲的讀了起來。
一年的時間,早已磨掉了他所有的着急,他也習慣了陪着她一起看書,一起吃飯,哪怕她給不了他丁點的回應,他也心甘情願。
他日復一日的坐在她的身邊,幫着她梳理長發,為她擦拭面頰,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將她抱起來,讓她看着窗外那四季變換着的景色,可饒是他做到如此,她卻始終不曾睜開一下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