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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 y12:10:30 cst 2015

淡淡的銀碳香充斥在兩廳,鏤空的雕花窗,灑進斑斑點點的細碎陽光。

沐扶夕端坐在軟榻上,隨意盤在腦後的髮鬢輕垂向下,不加任何胭脂浮面的臉龐,宛如淡梅初綻,雖未見華貴卻獨見恬靜。

手臂上的百合袖口早已被鮮血浸透,滴滴鮮血染紅了衣料上的朵朵白色百合,順着矮几滴落在地面上。

她飽滿的櫻桃唇瓣早已蒼白如紙,可饒是如此,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卻氣韻銳透,見滿堂春半天不曾言語,慢慢張開薄唇,道了一聲:“婉晴,還不趕緊去給滿相磕頭認錯”

“小,小姐”婉晴一愣,不懂得沐扶夕的意思。

其實不單單是婉晴,就連滿堂春也是怔了一下,因為他不知道沐扶夕為何好端端的,會將話題轉在一個婢女的身上。

“滿相在朝堂位高權重,身居一品,就連我的父親都要敬重一聲滿相,而在我小憩的時候,你卻偷懶的讓滿相自己坐在前廳,今日你便是好好求求滿相,若是滿相大人不計小人過也罷,如若反之,我便當著滿相面,直接將你這個膽大妄為,不懂禮數的奴婢杖死。”

“孀華。”沐扶夕說著,朝着前廳喊了一聲。

孀華應聲而入,看着沐扶夕流血的手臂先是一愣,隨後對着沐扶夕福下了腰身:“小姐。”

“去門外喊門口的宮衛過來,把長椅給我架在院子里,順便把這個到現在,仍舊不知道悔改的奴婢拖出去。”

孀華雖然也是心疼着婉晴,但此情此景也是不敢多勸,趁着點頭轉身之際,對着早已嚇得軟了雙腿的婉晴看了去,雖然並不曾開口,但眼中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你還不去求情,到底在等什麼

婉晴自知沐扶夕是說到做到的人,如今見了孀華對她打的暗號,不禁再是站不住了身子,直接趴在了滿堂春的腳邊。

“滿相饒命啊,奴婢知道錯了求求滿相行行好,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她生怕滿堂春一腳把自己踹開,伸手拉住了滿堂春的袍角。

滿堂春哪裡知道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樣一時愣在了原地,朝着沐扶夕看了去:“這”

可當他看見坐在軟榻上的沐扶夕仍舊對着她含目微笑時,一顆訝然的心,頓時被無數驚恐纏繞了起來。

他剛剛還在想自己沒有台階下,不知道該怎麼張口答應了沐扶夕,然現在沐扶夕竟然用婉晴做幌子,給了他一個如此寬敞的台階,就等着他自己走下來。

他從官這麼久,似乎整日都在與人周旋,相互威脅着算計着,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對手,會像是現在的沐扶夕這般,讓他感覺到深深的驚悚之感。

這種驚悚,排山倒海,讓他逃離不開,忽視不掉

到了現在,他不得不疑惑,不得不揣測,沐扶夕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她的淡若,她的大氣,她的心思縝密,她的處事周全,完全不像是一個剛滿十五歲的稚嫩少女。

沐扶夕並不着急,見滿堂春滿是訝然的看着自己,似蓄着水的杏核眼輕輕一瞥,便揚起了唇角,不過是佛水一笑,便足以傾國傾城。

如果要是平時,她斷然不會將自己如此算計的一面,呈現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因為她不喜爭權奪勢,不喜勾心鬥角。

曾經,紹凡輕擁她的腰身,問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轉身回眸,對着他可以包容萬千的眼,真摯而笑,她說:我不要榮華,也不奢望富貴,我只想要我愛的人幸福,愛我的人安好,然後牽着你的手,瘋的時候奔馳草原,靜的時候相依相伴,如此,足以

“滿相,奴婢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開恩,繞過奴婢這一次吧若是您不點頭,小姐真的會打死奴婢的”

婉晴還在哭喊着,孀華便是走了進來,因為礙於沐扶夕手背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她只能讓宮衛站在前廳等待着。

“小姐,都已經準備好了。”

沐扶夕點了點頭,見滿堂春仍舊不曾開口,不禁將自己受傷的手臂放進了袖子中,淡淡的道:“讓宮衛進來,將她拖出去杖了。”

孀華嘆了口氣,轉身招呼那幾名宮衛走了進來,“過來吧。”

幾名宮衛先是給沐扶夕和滿堂春跪了安,這才上前拉住了婉晴,不過婉晴本就是個貪生怕死的性子,就算是沐扶夕發了話,她不敢頂撞,但卻下意識的會反抗。

那些宮衛天天守在院子口,自然知道婉晴是沐扶夕帶進宮來的貼身侍女,雖然不清楚婉晴到底做錯了什麼,但也是不太敢動用蠻力,他們怕沐扶夕只是一時氣頭,若是一會原諒了婉晴,那麼以後他們便只剩下了苦日子。

婉晴在地上掙扎的打滾,幾名宮衛彎着腰身拖拽,一時間側廳里鬧開了鍋,聲音嘈雜,人聲鼎沸,就連站在一邊的孀華都擰起了眉頭。

滿堂春最開始只是以為沐扶夕這麼做,無非是想要在面上給他個台階下,可是眼下這事情是越鬧越大,沐扶夕仍舊沒有一絲收手的意思,這讓他不得不有些擔憂。

畢竟這裡是後宮,若是動靜大了,對他也不是什麼見得了光的事情,雖然他很是不屑為了一個婢女求情,不過還是迫於無奈的咳了一聲。

“太子妃這是何必,既然這個婢女已經知道錯了,就算了。”

喧嘩的屋子忽然安靜了下來,剛剛還在拚死掙扎的婉晴,隨着滿堂春的話音落下,虛脫一樣的鬆開了自己的雙臂,癱軟的趴在了地上。

沐扶夕見此,對着孀華點了點頭,在孀華帶着幾名宮衛出去之後,才笑着站起了身子:“滿相真是菩薩心腸,扶夕深感佩服。”說著,轉眼朝着地上的婉晴看了去,冷下了面頰,“還不趕緊謝謝滿相”

“奴婢謝謝滿相求情之恩”婉晴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完了這句話,便雙眼一黑的昏了過去。

屋內徹底的安靜了下來,滿堂春也是鬆了口氣,見該昏的昏死了過去,該走的也都走了出去,不禁站起了身子,對着沐扶夕正色了起來:“與太子妃談了一席話,當真是讓老臣受益匪淺,滿氏一族的和沐氏一族的連婚可以作罷,就當是老臣給太子妃交了個學費。”

“滿相客氣了,扶夕說話習慣了直來直去,只要滿相不多心便好。”

滿堂春見着沐扶夕寵辱不驚的樣子,心服口服,輕輕的彎了下腰身:“老臣告退。”說著,便走出了側廳。

持續了一個時辰的對話,終於結束了,沐扶夕看着滿堂春離去的背影,輕輕的舒了口氣,將仍舊在流血的手臂抽出了袖子,雖疼痛仍在持續,但她卻是悠悠一笑。

孀華走進了內廳,將手中的藥包放在了矮几上,一邊小心的處理起了,沐扶夕愈發猙獰的傷口,一邊輕輕的嘆氣:“不過就是談個事情而已,小姐何須這般的認真到最後自己的疼還是要自己受着”說著,心疼的揪心,又嘀咕了一句,“剛長合,便裂開,再長合,再裂開,小姐不疼,奴婢都幫着小姐疼。”

藥酒的刺激,讓沐扶夕疼的眉心直跳,可饒是如此,她仍舊微笑如初:“孀華你不懂,有的時候,人就是要懂得對自己狠心,疼一點又如何保護下了自己想要保護的就可以了,這個世道的公平的,沒有付出的回報,就是敗給你,你也不能要,因為那不是好處,而是陷阱。”

“哎”孀華知道沐扶夕的性子擰,也不再爭,轉眼掃了一下地上的婉晴,又是一嘆,“希望這次的事情,能讓婉晴有個教訓,這個丫頭就是太過放縱了。”說著,疑惑的問了嘴,“不過滿相能為了婉晴求情,倒還真是讓奴婢沒想到,滿相的性子,可是整個元清都知道的自負和自傲。”

“滿相的性子雖然自負自傲,目中無人,但這個的人,往往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沐扶夕說著,對着孀華挑眉,“就是太懂得自保。”

孀華一愣,想了半晌,才也是跟着笑了:“不愧是小姐,果然是神機妙算。”

是啊,滿相確實是出了名的驕傲自大,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人其實最怕的惹禍上身。

如今他在太子妃的暉仁宮裡與太子妃私自會面,若是沐扶夕當真讓宮衛將婉晴拖出去,仍在院子里杖刑,恐怕婉晴的哭聲,會驚擾過來許多目光才是,而那個時候,所有人便都知道滿相私自會面了太子妃。

雖然這不是什麼大錯,但對名聲總是不好的,況且滿相還有其的害怕着滿氏,想必他定是怕回府之後,聽到此事的滿氏和他不跌不休,才迫不得已的幫了婉晴求情。

轉眼,再次朝着地面上的婉晴看了去,孀華輕輕的搖頭:“只是可惜嚇着了婉晴,希望不要嚇壞了她就好。”

沐扶夕面色平靜,一雙清透的眸子不起任何的波瀾:“婉晴越來越大膽了,嚇一嚇她也算是給她提了個醒,宮裡不比府里,並不是她能投機耍滑的地方,若是今日的疼痛能夠保住她往後的性命,那也是值得的。”

孀華聽聞,點了點頭,對着沐扶夕感激一笑:“希望婉晴這個丫頭,能夠明白小姐的這份苦心。”

也許小姐說的對,如果給婉晴一次教訓,可以讓她今後懂得不再那麼意氣用事的話,那確實是再值得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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