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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日 jul10:0 2015

酉時一刻,還未走出冬季的天色徹底的暗沉了下去,日下月上,溫暖退去,寒冷應接而上。

陣陣寒風,夾雜着潮濕的味道,扑打在每個人的面上,衣身上,是讓人極其難受的濕癢之意。

跪在午門空地上的宮女和太監們,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着。

此時的他們,嗓子已經乾裂,哭不出來,也喊不出來了

城樓上,濮陽乾和一雙腿早已站得僵硬,隨着那不停歇的北風,不斷吹佛過面頰,是連他都有些支撐不住的寒冷。

側目,悄悄朝着身邊的沐扶夕看去,只見她仍舊和剛才一般的面若止水,任由寒風刮面,捲起她散落在腰身上的黑髮,她一雙漆黑的眸子,始終波瀾不驚的看着遠處,安靜且蕭默。

“皇后娘娘,您若是冷的話,不如”

濮陽乾和雖然在她的面頰上,觀察不到任何因為寒冷而戰慄的表情,但是他卻很清楚,同樣都是人,他一個大男人都冷得不成個樣子,就更不要說沐扶夕了。

“不需。”沐扶夕輕輕開口,淡淡的聲音是抑制不住的輕顫,此刻的她,從腳趾頭到髮絲,沒有一處不凍得冰涼僵硬。

濮陽乾和聽出了沐扶夕的顫抖,不禁又道:“皇后娘娘,不如讓下官幫着您備一輛馬車過來您在馬車裡等着,總是要好過在這裡吹風啊”

“濮陽大人。”又是一陣潮濕的北風吹來,沐扶夕伸手,握住了面前的城樓邊緣,強行穩住自己虛弱的身子,轉眸對着濮陽乾和微微一笑,“下面那些無辜的人,從始至終的跪在那裡,他們甚至是連躲避寒風的本能都被剝奪,而我這個始作俑者,又怎麼可以先行逃離此處去躲避寒風”

濮陽乾和不贊同:“皇后娘娘,那些奴才的賤命,怎能與您的貴體相比較更何況”

沐扶夕含笑打斷:“濮陽大人,我們都是人命。”

濮陽乾和一愣,呢喃着沐扶夕的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人命”

沐扶夕點頭:“能分出貴賤的永遠是人心,而不是人命。”

好這是濮陽乾和反應過來,在心中發出的第一個聲音,曾幾何時他還是一個志向滿滿的書生時,也曾經認為人命是平等的,但是經過歲月的洗刷與現實的磨合,他已經逐漸忘記了曾經自己那最為單純的想法。

轉眼,再次朝着迎着寒風而站的沐扶夕,濮陽乾和不禁用心讚許,沐侯真的是好能耐,竟然能教出如此識得大體,又思想**的女兒來。

他一個大男人,從來都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母儀天下,但是這一刻,他深深覺得,沐扶夕也許就是母儀天下這四個字的寫照。

他很慶幸,元清有一個沐扶夕,他很感恩,沐扶夕是元清的皇后。

能得此女,是整個元清的福氣。

“皇上駕到”隨着一聲高呼,整個午門的寧靜,再次被帶進了喧囂之中。

那些跪在空地上的宮女和太監聽聞到了這個聲音,均是再次掙扎着,扯着嘶啞的嗓子喊着,叫着,無疑不是在為了自己的性命,做最後的掙扎。

站在另一處的孀華輕輕的鬆了口氣,抬眼朝着城樓上看去,扯了下早已凍得僵硬的唇角,皇上終於來了。

婉晴凍得小臉都青紫了起來,聽見皇上來了,趕緊拉着孀華小聲的問了一嘴:“孀華,你看看我頭髮亂不亂”

孀華一愣,轉眼朝着婉晴看了去,當她清楚的看見婉晴眼中那清晰的喜悅時,不禁拉住了婉晴的手腕:“婉晴,你在想些什麼”

婉晴一愣,在孀華的注視下,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不禁側目:“沒,我只是,只是怕亂了妝容,讓別人嚼小姐的舌根。”

孀華擰眉,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鄭重:“婉晴,我們是小姐的婢女,說好聽點,小姐寵着我們,我們還能讓人高看一眼,但若是小姐不待見我們,我們連一條狗都不如,你切忌要守好你自己的本分,若是逾越了,你應該很清楚小姐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婉晴聽聞,一抹不耐煩閃過面頰,隨後輕輕的道了一聲:“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怕頭髮亂了而已。”

孀華幽幽一嘆,也不再多說:“希望如此。”

“皇上開恩啊”

“皇上,奴才奴婢們知道錯了,求皇上收回成命啊”

“皇上”

伴隨着空地上那些宮女和太監們的嘶喊聲,紹凡邁步走下玉攆,在眾太監和宮女的簇擁下,慢步上了城樓。

濮陽乾和見了紹凡,趕緊上前幾步,先行跪下了身子:“臣濮陽乾和,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紹凡輕輕伸手,淡淡的道了一聲:“起來吧。”

“謝皇上。”

沐扶夕輕輕轉身,僵硬的手指仍舊緊握着城樓的邊緣,見着紹凡一步步正朝着自己走來,使勁的扯起自己麻木的唇角,露出了一抹清幽的笑容。

此時的她並不是不想先行上前,也不是不願請安,而是她太冷了,也太累了,她很怕自己一旦鬆手,還沒等開口,便是先行昏死了過去。

“扶夕。”他為了她而來,清瘦挺拔的身影站定在她的面前,輕輕開口,仍舊是他時常掛在嘴邊的稱呼。

沐扶夕本打算和他直接來硬的,讓他先行放了那些宮女和太監,可他那如夢魘一般的聲音佛進了她的耳時,她剛剛強硬起來的心,難免鬆懈了下來。

“皇上,此事錯在臣妾,與下面那些人無關,如果皇上非要怪罪,臣妾願意接受任何懲罰。”說著,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很想開口喚他一聲“紹凡”,更想卸下滿身的疲憊,撒嬌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汲取着他的溫暖。

但是她知道,饒是她再想,她也不能,因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皇上,而不是紹凡。

那些多雙眼睛盯着,那麼多隻耳朵聽着,她不能自己亂了分寸,而給紹凡惹來不必要的閑言碎語。

她眼中的血絲是那樣的明顯,她那被風吹佛着的面頰是那樣的慘白,他輕輕擰眉,幾個大步便站定在了她的面前,沒等開口,先行將她虛弱的身子打橫抱了起來。

“回養心殿。”他並沒有對着她說些什麼,而是轉身對着孫聚交代了一聲之後,便是抱着她直接邁步下了城樓。

沐扶夕聽不見紹凡的開口,算不準紹凡究竟是打算如何處理此事,眼看着就要被紹凡抱着登上玉攆,不禁輕輕的開了口又道:“紹凡”她這一聲呼喚極其低,低到緊緊她和他兩個人可聞。

紹凡登上玉攆的腳步一頓,垂眸對視着沐扶夕半晌,一雙充滿疲憊的眸子,不斷的閃爍着什麼,像是徘徊,像是掙扎

天色太黑了,沐扶夕根本看不清楚,紹凡眼中那忽隱忽現出來的,究竟是何種思緒,但是不知道為何,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順着她的腳底直達發頂,這種預感,是比寒風還有刺骨的冰凍。

“濮陽乾和。”紹凡收回視線,轉眸而望。

“下官在。”

紹凡先是朝着那空地上的叢叢人影看了一眼,隨後不容置疑的道:“聖旨不改,斬首示眾。”

“嘭”的一聲,是心房塌陷的巨響。

沐扶夕渾身僵硬,不敢置信的朝着紹凡看了去,呆楞的目光掃過他清瘦的輪廓,掃過他精緻的五官,明明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的存在,但是為何她卻是覺得這般陌生

濮陽乾和一愣,下意識的朝着沐扶夕掃了一眼,才跪下身子領命:“是,下官遵命。”

隨着濮陽乾和的跪下身子,紹凡不再遲疑,直接抱着沐扶夕上了玉攆,在孫聚的高呼聲之中,落地的玉攆被緩緩抬起,慢慢走出了午門。

孀華難以置信,忍不住呢喃:“怎麼會是這樣的”

皇上是那樣疼着她家的小姐,為何這次會執意如此如果那些人仍舊要被斬首的話,那麼小姐這一切的辛苦不都白費了么

在孀華的呆楞之中,婉晴不自覺的挑了挑唇角,看着玉攆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了一抹難以遮掩的快意。

寒風不知何時的停了下去,可不知道為何,沐扶夕卻是覺得自己的身子仍舊寒冷異常。

“可是凍壞了”察覺到了她的顫抖,紹凡攏了攏自己肩膀上的大氅,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自己的胸膛前。

“為什麼”靠在這炙熱,卻讓她感受不到溫暖的懷抱里,沐扶夕輕輕動唇。

聽聞到了她的問話,紹凡那掛在唇角上的笑容先是一滯,隨後慢慢消退了下去:“扶夕,一言九鼎,這是不可動搖的。”

她不懂:“不能為了任何而改變”

他無奈:“不能。”

“可是錯在我。”

“朕剛剛登基,殺了他們,不過是想要以儆效尤,以此來穩固朕的地位,讓人清楚朕的威嚴而已,至於那個不讓你離開養心殿的話,不過只是一個借口而已。”他說著,再次嘆氣,“扶夕,朕覺得你應該會懂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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