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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戚路來到金三爺家時,發現他正在桌前提筆練字。

有句老話叫以字觀人,戚路發現金三爺的毛筆字寫得很工整,有稜有角。擁有這種字體的人,內心通常深藏着一種桀驁不馴的性格。讓戚路感到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寫得居然是商周時期的甲骨文。

戚路不由笑着搭訕:“金伯,你落筆蒼勁有力,頗有大家風範啊。”

“小戚你來了,請坐,我給你看樣東西。”

“不知金伯想給我看什麼東西?”戚路見金三爺扔給他一張摺疊好的紙條,就忙不迭地接在了手裡。

“聽說你是行走陰陽的人,不妨評價我畫的符水平如何。”

“金伯你還會畫符?”戚路以前和他打過交道,可從沒聽說過金三爺對陰陽五行感過興趣,他趕緊打開了那摺疊的紙。

這是張雲篆,它是模仿天空雲氣變幻形狀或古篆籀體而寫成的符籙。戚路知道雲篆屬於道家的秘術,一般人是很難掌握這種符籙的奧秘,而金三爺的書寫方式一看就知他曾經深研過這種秘術,這令戚路很驚訝。

不過這張雲篆有些小瑕疵,戚路指出了其中的錯誤:“金伯,你這張雲篆符腳的落筆處有些偏差,還不能成為真正有效的靈符。”

符腳就是結束一張符的書寫手續,假如符腳書寫錯了,它的功效自然會大打折扣。就好比一名劍士拿了把沒有劍柄的劍,縱使劍刃再鋒利,臨陣對敵之時也會畏手畏腳,又如何能完勝敵人?

“學藝不精,讓戚先生見笑了。”金三爺繼而話鋒一轉說:“以我看來,畫符的過程主要講究內心至誠,從而凝氣聚形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樣才能最大發揮出施術者的咒術威力。如果只是拿筆墨依樣畫葫蘆,靈符的效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戚路愣了,金三爺的話雖有些強詞奪理,但卻說出了使用符咒的精髓。這到底是他在為自己的錯誤找個借口,還是他本身就是個深藏不露的捉鬼高手?戚路無從得知。

但無論是哪種原因,能說出番道理,可見寫符之人不是個簡單人物,於是戚路沉吟着問:“請問金伯的陰陽之術師出何門?”

“唉,我就不有辱師門呢。”金三爺說:“只是學了點皮毛,比我師父差遠了。按我師父的說法,我只是有點小聰明,因此學習秘術喜歡走捷徑,成不了大器。”

戚路還想再問點什麼,就見保姆小紅上來倒茶,而金三爺也藉機轉移了話題說:“戚先生是高手,我就不在你面前炫耀陰陽方術了,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戚路笑說:“我猜,金伯是想和我商量虎首方尊的事?”

“正是。”

“看來金伯決定和我做這筆生意了?”

“確實,不過我對你有點不放心。”

戚路沒想到金三爺如此坦白地說出自己的顧慮,於是他問:“我雖然年青,但自認為做事還算穩健,金伯有何顧慮,不妨說出來,我也好為你排憂解慮。”

“這方尊是國寶級的文物,一旦事情泄露出去,那可是重罪。你,我,還有姜教授,不說是殺頭,起碼也要坐十幾年的牢。你們就真不畏懼法律,不考慮後果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教授年紀大了,做完這單生意,下半輩子就能舒舒服服養老;而我,也能少奮鬥幾十年,賭一把還是值得的。”戚路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一副財迷樣。

“考古工作可不是姜老頭一個人能做主的事,他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這件方尊據為己有?”

“前幾天關於古墓的新聞你不是看過了嗎,我當時就提醒金伯無論是展出的文物,還是媒體列出的清單,都沒有這件虎首方尊,這不正說明它被教授暗藏在手中不為人知?”

見金三爺眼中仍有疑慮,戚路又笑說:“至於我們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竊取了方尊,那是我們的事,恕我不能告訴金伯。”

見戚路賣關子,金三爺的臉色有些難看,戚路不失時機的將了他一軍:“我倒是很好奇,方尊還沒出土,金伯就知道墓里埋着這件寶貝,你真是消息靈通啊。”

“常年混跡在古玩界,我還是有些朋友,知道的事自然也多。”金三爺的神色更不自然了。

“恐怕不是朋友那麼簡單的事吧。”戚路嘻笑着說:“我聽說盜墓而死的強子,還有被抓的暴牙,都是金伯手下的人,對不對?”

“你!”金三爺滿臉通紅,氣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金伯少安莫燥。”見他動了氣,戚路反而鎮定了下來,“我們都是為了求財,又何必打聽對方的*。”

“戚先生果然是少年老成,佩服佩服!”剛才還一臉怒氣的金三爺突然神色緩和了起來,他笑着說:“做我們這行,不能不謹慎。”

果然是只老狐狸,戚路心裡在暗罵,臉上卻堆着笑說:“那麼,我們可以繼續談生意了?”

金三爺手輕敲着桌面,看得出來他在猶豫,不過最終他還是亮出了底牌:“這件方尊,我願出五百萬收購,但是交易地點和時間得由我決定。”

“這倒不是問題。”戚路說:“不過金伯開的價太低。”

“哪戚先生的理想價位是?”

“至少要再加一個零。”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金三爺見他漫天要價,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戚路從懷中拿出姜文浩早已準備好的照片交給金三爺說:“如果只是件青銅方尊,我想金伯是不會冒這大風險來收購的,你是為了這個原因對嗎?”

金三爺看着照片中那青銅碎片盡皆脫落的黃金方尊,臉色突變,他眼中精芒一現,竟然讓人驟生戰慄。

戚路卻神色自如地說:“你別忘記教授可是專家級的人物,有些事情是瞞不過他的。”

“沒想到這個秘密都被你們發現呢。”金三爺的眼光暗淡了下來,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被人抓住了把柄,有點怏怏不樂。

“黃金鑄造的方尊,五千萬不貴吧?”戚路以退為進,使出了激將法:“現在想得到它的人,可不止金伯你一人。假如我把這個秘密告訴其他買家,你說他們是不是更感興趣?”

“五千萬確實不貴。”金三爺手撫着胸口,似乎有點神魂不屬。

這正是戚路想要的結果,見他已經上了鉤,戚路正想藉此把事情談妥,卻聽金三爺開口發問:“僅憑你一張照片,我怎麼知道它不是贗品?”

“金伯見教的是,但依現在的情形,我還不能帶你去看實物。”

“那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方尊現在被教授藏在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不到交易的時候,他不會亮出珍寶。”

戚路早知憑一張照片是很難讓買家信服的,為了打消金三爺的顧慮,他提前做好了準備。這時他又拿出了幾張照片交給金三爺,它們是不同角度拍攝的虎首方尊照片,買家可以通過它看到方尊的全貌。

金三爺聚目凝神,仔細地看着手中的照片,久久沒有言語。

戚路知他動了心,就趁熱打鐵地說:“如果金伯還不放心,可以到時在交易現場親自查看這件寶貝。如果它是假貨,又怎能瞞過你這雙神眼,我”

誰知戚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金三爺變了臉色,他冷冷的把照片甩到桌子上說:“這件東西我不要了。”

“金伯,你這是什麼意思?”戚路猛地一驚,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件東西我不要了!”金三爺加大嗓門重複着這句話,見戚路還想遊說他,竟然有點厭煩地擺擺手說:“小紅,送客!”

保姆應聲而來,對戚路說:“戚先生,請吧。”

戚路怔怔地站起身來,有點狼狽地收起相片,在小紅的帶領下尷尬地走出了金家大院。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金三爺對方尊動了心,為什麼會臨時變了卦?

戚路沮喪地回到了事務所,坐在辦公椅上抽悶煙。老吳和丁曉嵐見他臉色不好,都過來詢問是怎麼回事。

戚路沒有搭理他們,他的心裡一直在琢磨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讓金三爺起了疑心。

難道是金三爺已經發現自己是劉辰飛派來的卧底,所以才中止交易的嗎?這個想法剛浮現在腦子裡,就被戚路否決了。

因為金三爺發現自己卧底身份的話,今天根本不會約他去談虎首方尊的事。

戚路邊抽煙,邊把他與金三爺之間的對話都細細回憶了一遍,並沒有從中發現自己的言語有什麼破綻,可金三爺是如何察覺到了即將來臨的危險,從而中斷了交易?

戚路越想越不明白,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感覺到了強烈的失敗感。對於金三爺這樣倒賣文物的犯罪高手來說,一旦讓他起了疑心,再想重新取得他的信任,只怕是難上加難的事。

戚路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不知道等下怎麼向劉辰飛彙報這件事,他腦子裡可以想像出劉辰飛聽到這個壞消息後那暴跳如雷的樣子。

就在這時,一名女子快步走進了崑崙事務所。

戚路沒精打采地朝她看去,頓時驚得煙頭都掉在了地上,人亦站了起來。

來人竟然是金三爺家的保姆小紅!難道金三爺剛才拒絕自己只是又一次的試探嗎?

就在戚路心裡打鼓之時,小紅走到他面前,突然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說:“戚先生,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