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聲不甘心的將唐宋握在手裡的單子拿過去。
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複發了。而且，之前竟是毫無徵兆。
他唇瓣發抖，“……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第三次移植呢？”
回天無力。
唐宋眼眶暗紅，“四哥的身體，上次化療時已經受了嚴重的創傷，這麼短的時間，絕對承受不了第三次化療。哪怕真的承受過來了，這次的成功率只會比現在越來越低。”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於聲拳頭綳得緊緊的，神色凜冽，“六爺，您不是號稱醫學天才嗎？大家都這麼稱呼你！你這就放棄，還對得起這個稱號嗎？我看你，根本就是虛有其表！否則，怎麼可能四爺的病讓你治療這麼多次都沒有任何起色！”
“是，我也覺得自己就是個繡花枕頭！天才個屁！連自己的哥哥都束手無策！”唐宋自責、懊惱的情緒亦有些不可克制。
“好了，你們都安靜點。”終於，躺在床上的當事人，緩緩睜開眼來。
他眼神平靜，不，那已經不僅僅是平靜，是空洞。空洞得可怕。像是在最短的時間裡，已經接受了將死的結局。
“這是我的命，於聲，你不要怪六爺。至於六弟，你也不用自責。這和你沒有關係。”他語態平和得太不正常，“第三次移植，我不會再做。”
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他不想再經歷了。
而且……
他對自己脆弱的身體有數，再化療，不過是更快的加速死亡。他很珍惜這為數不多的日子，不想白白浪費在醫院裡。
“我想用留下來的時間，好好再陪商商一程。也好好的，不用煎熬、不用狼狽的走最後一段路。”他說著，從床上站起身來，開始換襯衫，換西服。
即便到了這一步，他所有的動作也始終是優雅的。
“於聲，你送我回去吧。”他整理好自己，像個正常人一樣。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一眼那一疊化驗單。
走到門口，他才突然和於聲道：“那些，給我吧。”
於聲的手，有些發抖。不過是幾張單薄的紙，可是，此刻拿在手裡卻是難以想象的沉重。
他遞過去給唐未。唐未直接撕碎了，扔在垃圾桶里。
“今天，就當我沒有來過。”唐未是對他們倆說的，“商商那，我父親、爺爺，還有其他人，你們一個字都不要提。”
“四哥……”
“我不希望最後一段路，都是看着大家的難過而走完的！”唐未聲音揚起一些，直到這一刻，他的情緒才出現了崩裂，有些激動。
唐宋唇瓣翕動了下，很多話想說，可是，最終，都梗在了喉嚨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唐未離開後，他情緒失控，一拳狠狠砸在牆壁上，砸得手上的骨頭都碎裂了，鮮血糊在牆上，他也不覺得疼。
這世界，太不公平了！
四哥什麼都好，對誰都好，可是，偏偏受盡了折磨的卻是他！！
越想，越心痛。他撐着牆壁，大口大口喘息，都無法平復情緒，護士推門而入，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被嚇到，“唐醫生！你手流血了！”
“我沒事……”三個字，唐宋說出來，都像是耗盡了體力，聲音有些發抖，眼眶紅了一片。
這副樣子，讓護士心有不忍。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是猜測恐怕是和四爺有關。唐宋道：“去讓王教授來我辦公室，說我有事要找他。”
他必須提醒王教授也瞞着家裡的老爺子。並且，加快研究新型藥物的進程。即便四哥等不到了，以後，也可以少許多許多同樣的悲劇。
“好，我馬上去。可是，你的手……”
“這點小傷，算什麼？”唐宋自嘲一笑。這點痛，和四哥受過的苦來說，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偏偏，號稱醫學天才的他，是什麼忙都幫不上。
車，一路往別墅里開。
與剛剛相比，於聲更不說話了。
唐未坐在后座上，目光蒼涼的看着窗外的春景。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幸運的以後每年都看到這些景色。
“於聲。”唐未突然開口。
“我在。”
“你之前，不是說不想換老闆嗎？”唐未道。
於聲握着方向盤的手繃緊，沒有接話。只聽到唐未繼續道：“那就別換了吧！明天我會把未來30年的工資和獎金都打到你賬戶上。等我走了……”
“四爺！”於聲聽不下去。
唐未卻是繼續道：“你幫商商找個職業經理人打理你管不到的地方。剩下的，都交給你。公司的事，我相信你。商商沒承受過這麼大的攤子，全壓在她身上，我怕她隨時會崩潰。”
“是，商小姐哪做得來這些事，所以……四爺，你要好好活着。”於聲的聲音，有些沙啞了。
唐未苦笑。
頓了頓，幽幽嘆息一句：“以後……商商就要交給你們了。”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再去看一眼於聲的神情。因為，他亦紅了眼眶。
他的商商啊……
他真的不放心，很不放心。
“商小姐更想要您來照顧她！”於聲道。
唐未沒有再接話。他調整了下情緒，拿出手機來給商時雨打了個電話。
那邊，商時雨正系著圍裙在屋子裡打掃衛生。接到他的電話，她特別高興，“你什麼時候回來？”
聽到她的聲音，唐未胸口的絞痛沒有舒緩一點點，反而痛得更深。
捂住話筒，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氣，將那股痛用力壓下，他才道：“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你在忙什麼？”
“給你收拾書房呀！”她聲音愉悅，“我看你現在精神越來越好，今天又去了公司，只怕以後我再管你讓你不工作，也管不住了。書房總是要用起來的，所以我現在先給你打掃乾淨了。我表現得是不是特別好？”
她像個孩子一樣要表揚，撒嬌。
唐未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來她此刻歡欣的小臉。握着手機的手繃緊，眼眶酸脹。他將視線投到窗外去，許久沒做聲。
“唐未？”沒有聽到聲音，商時雨問一聲，“你怎麼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