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辰依然經常晚歸，甚至徹夜不回。

林小曦反倒更自在，病假到期，依然沒找到合適工作，她便回美皓銷售部上班。

林小曦被分到整個銷售部地位最底下的業務支持組，除了跑市場收集數據，還要應對一些客戶投訴。

對於一些大的投訴案件，美皓有專門的現場質量部處理，而小客戶零零散散的投訴，便只能靠業務支持組自行應付。

應對投訴是業務支持組同事最頭疼的工作，基本是就是到客戶那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然後求着研發部友情支持，派人幫忙找癥結，兩邊裝孫子。

有時候問題出在產品本身，走走流程給客戶換了便是。有時候是客戶本身有問題，流程不允許換貨，大多半大不小的客戶，他們不敢得罪，怎麼辦？繼續裝孫子陪笑臉求研發部友情支持，幫客戶解決問題。

林小曦上班的第一天，便攤上這樣一檔破事。

大清早，她被叫到經理辦公室，聽說了一家客戶的空氣凈化系統不工作，派她現場跟進。

經理是一個約摸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姓劉，口才好的不要不要的，對上對下都是甜言蜜語。

“小曦啊，這個案子你試着處理一下，也好增加點經歷，我給你往上報升職的時候，也要有點素材，你說是不是？”經理面帶笑容。

林小曦心裡嘀咕，誰稀罕這種被辱罵的經歷！可她若要轉出銷售部，即便有部門願意接受，流程上還需劉經理點頭。

也就是說，林小曦在美皓的職業生涯，正被眼前眉目略帶風塵，老練活絡的女人控制着。

林小曦雖不敢拒絕，臉上的表情寫着大大的不太情願，劉經理再扔下一顆糖衣炮彈，“你長得漂亮，即便解決不了問題，客戶也不會太過責難。研發部答應派一名資深工程師跟進，放心吧，去試試。”

劉經理甜言一番，明知道是個坑，下屬基本都甘願跳坑。林小曦也不例外，出了劉經理辦公室便立即聯繫研發部的工程師。

打了好幾次電話，轉了好幾個人，終於聯到那位大牌的工程師，林小曦好說歹說，對方終於答應下午勻出半小時去現場看看。

約定的時間一到，她收拾收拾便上了客戶那邊。

客戶是一家高端連鎖美容會所，全部都裝了美皓的空氣凈化系統，也算是美皓的中型客戶。一家門店的機器出了問題。

香綺卡，林小曦默念美容會所的名字，覺得有些熟悉。好一會，她才恍然大悟，是夏紓語做去疤美容的那家。名氣大，口碑也極好。

果然，林小曦一到便被店長一頓狠罵。

每年到了秋末初冬，江城的空氣質量奇差。而香綺卡的客戶，不是閑到只剩下護膚美容的貴婦，就是講究格調的白領，一樣的挑剔，一樣根深蒂固地認為空氣質量對皮膚的影響極大。

這家香綺卡的空氣凈化系統壞了幾天，就相當了停工了幾天。店長的收入和業績息息相關，自然對她態度不好。

林小曦不是技術人員，沒法直接爬上天花板幫她修好機器，只好客氣地微笑，問一些例行公事的問題，拖拖時間。

在公司時，她已經和研發部那位工程師聯絡過，對方有研發重任，只能抽半個小時來看看。可時間一到，對方尚未出現。

林小曦不停地看時間，禮貌地安撫，“店長，我們的技術人員來了。稍安勿躁，馬上就好。”

終於，一個着裝休閑，約摸二十七八歲的男人由香綺卡的前台姑娘領到店長辦公室。

林小曦像遇到親人一般，喜悅地上前主動握手，簡單介紹情況，“李先生，你好。這是店長，她們的凈化系統一直不能啟動。”

對方不冷不熱地敷衍招呼一聲，瞬間暴露研發部特有的宅悶自大低情商，林小曦倒不意外，和李先生一起，跟着店長一起去看主機。

店長基本介紹了安裝方位，控制主機安在機房，每二十平米裝了嵌入天花板的過濾機，交代完畢便先行離去。

李先生面容疲倦，似乎剛睡醒不久般，懶洋洋地看了看主機，覺得沒有問題，便讓林小曦準備梯子，上天花板瞧瞧。

林小曦給他扶着梯子時，他視線不經意落到林小曦身上，突然驚喜大喊，“小曦？”

林小曦茫然不解，認真地看了看對方，覺得似曾相識，卻想不起哪裡見過。

“是我啊，李芊，還記得嗎？”對方一臉的興奮。

轟的一聲，林小曦記憶的閥門突然打開，說不上的滋味頓時上心。

就是那次和李芊相親，江皓辰才第一次因為私事找她，才漸漸有了後面的種種破事。

恨說不上，但時隔許久，“罪魁禍首”突然出現，心底的不悅再次湧上心頭。

“那天晚上我回去找你的路上，地鐵突然停運了，被關在車廂好久，想給你打電話發信息發現沒存你號碼。急死了。等我去到，餐廳打烊了。想找介紹人要你號碼，一直要不到。”李芊圍在她周圍，迫不及待地解釋前因後果。

“後來怎麼樣，你還好嗎？”他滔滔不絕。

“還好，我朋友來幫忙付錢了。”林小曦敷衍答。

李芊高興勁頭未過，興沖沖地掏出手機，“太對不起了，我馬上把錢還給你。能記一下你號碼嗎？”

林小曦微微蹙眉，客氣道，“不好意思，可以先工作嗎？客戶在等着。”

“行。”李芊抱歉地摸摸頭，幹勁十足地查看天花板上的過濾機。

他想猴子一樣麻利地爬上爬下，林小曦幫忙拖着梯子，把分散在天花板上的二十多台主機都看了一遍，最後拍拍手上灰塵，“好了，重新開機就可以了。”

就這麼簡單。林小曦將信將疑，跟着他一起走到機房。

果然，啟下開關機，重新複位，便開始正常工作。

空氣質量變好，林小曦開心地叫來店長。

“空氣質量差的時候，不能過早調濕度和清新度，會加重機身負擔。看指示燈，好了再調。亂調的次數多了，主機負擔積累到極點，就進入催眠狀態，需要去按一下每台過濾器的重置按鈕。”李芊不冷不熱地向店長解釋。

基本結束，李芊懶洋洋地收拾工具，“這根本不算問題，不歸我們管的，不懂就多看看說明書。”

店長被他說得有些不自在，嘴上卻繼續抱怨，“你們公司的產品太不人性化了，用法這麼複雜，誰搞得懂。”

顧客就是上帝。面對無理取鬧的上帝，林小曦只好職業笑笑，“我們是有全自動的款，初始設好您的要求，軟件會根據空氣質量自動調節，更方便更省電，就是價格高一點。”

店長臉色頓時青一塊紅一塊。

“手動的也好，效果一樣的，稍稍注意就好了。”林小曦給對方找了台階，按流程讓她簽字確認，禮貌告別。

原以為這個案子不來回折騰幾次關不掉，卻一下子搞定了。她心裡輕鬆許多，幾乎都忘了旁邊還有一人。

“小曦，今天一起吃晚飯嗎？給我個機會賠禮道歉。”李芊滿懷期待，眸色閃亮。

“不！不用了。”林小曦霎時錯愕，身子不由自主地挪開一些。

“我今天帶夠錢了，放心。”李芊抱歉的笑笑。

“你不是只能出來半個小時嗎？還是改天吧。我也要回去吧。”林小曦默了默，想方設法推辭。銷售部的辦公處是獨立出來的，並不在研發部所在的美皓總部。

“反正快下班了，沒事的，不回去了。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在銷售部這種地方？要不來研發部吧，我們那快成和尚廟了。”李芊嬉皮笑臉，一下子沒了原則。

林小曦餘光瞟了他一眼，借口有事準備先行離去。

她臉色不算太好，李芊最後只能妥協，攔着她好聲好氣，“行行，以後再吃飯，既然是一個公司的，以後有的是機會。電話號碼留一下吧。”

林小曦愣愣，報了電話號碼。處理客戶投訴是業務支持組的家常便飯，指不定以後還能用上他。

好不容易甩掉李芊，她快步走開，瞥到江皓辰的車停在路邊，頓時怔住腳步。

車裡的人不急不緩地等她過來。

“有人圍着你家甜妹團團轉，你一點都不擔心嗎？”副駕駛位上的葉一凡斜睨着江皓辰，聲調悠長地調侃。

他們倆在車裡，清清楚楚看了李芊糾纏林小曦的一幕。

“不相干的事情，我為什麼要關心？”江皓辰不答反問，盯着手機，頭也沒抬。

葉一凡不解，瞥了眼林小曦，“確定不相干？”

“那種貨色，林小曦會有興趣嗎？”江皓辰收起手機，語調如小調般輕快，似乎心情不錯。

“怎麼可能！”葉一凡隨口答。

“既然不會，和我有什麼關係。”他嘴上輕描淡寫，眉眼卻神色奕奕。

“雖然比起小爺，你差了點，但比起那種大路貨，你還行吧。”葉一凡眯眸，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甜寶，過來。”葉一凡沒給他回話的機會，側頭招呼木木杵着的林小曦。

林小曦心頭隱隱浮起一絲甜意。原來真的是來接她。

“一凡，你也翹班啊？太后沒意見嗎？而且你怎麼會在這裡？”坐回車上，林小曦首先一連串的問題拋給葉一凡。

“偷偷的，懂不懂？”葉一凡看着後視鏡，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家裡呆不下去，逃出來透透氣。”

林小曦答不上話。

“怎麼？怕我影響你們的動作戲？”葉一凡睨了她一眼，怪腔怪調。

“才不是呢。”林小曦投去怨念的眼神，低聲否認。

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不已，聽着前排輕笑，紅着臉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