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了，江先生，飛機馬上要着陸了，為了安全，麻煩叫醒您女友，坐好繫上安全帶。”空姐溫柔的嗓音。

“醒醒，到家了。江皓辰輕拍她紅紅的小臉，低頭柔聲軟語。

林小曦微微蹙眉，煩躁地低哼，趴在暖暖的懷裡酣睡。前兩天失眠嚴重，她安然一睡，便不想起來。

空姐來的第五次，她終於迷迷糊糊醒來，揉着惺忪的睡眼，抬頭看到江皓辰清雋的臉龐，剎那驚醒，摟着他脖子的雙手做賊般倏地收回。

“終於醒了？”江皓辰淡笑，語氣微帶嘲弄，抱着她的手卻沒有馬上鬆開。

“林小姐，飛機馬上着陸，為了您的安全，請過來坐好。”

看到空姐親和的笑臉，林小曦羞赧地垂頭，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和江皓辰相擁而眠的一幕，想必空姐已經全看到了。昨晚睡前，她板著臉質問空姐，為何鋪了雙人床。改回單人床，她卻跑到別人懷裡睡。

太丟臉！

臉頰燙得發痛，她起身站一旁，摸着臉無地自容。

空姐麻利收拾好床鋪，放好座椅，溫柔地示意她坐下，系好安全帶。

林小曦獃獃坐着，低頭若有所思，臉紅得像熟透的水蜜桃。

一旁的江皓辰，則側頭大方看向她，輕輕握住掌心殘留的溫存，漂亮的眼眸快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一着陸，剛開機，靖宜便來了電話。

“到了。”她舉起手機，輕輕靠近耳畔，不等對方問便心不在焉答。

習慣了她綿甜的嗓音，突然的淡化，不免有些失落，靖宜微微一滯，軟聲輕哄，“辛苦甜寶了，再忍一忍，馬上就到家。”

林小曦被他話里行間透着的緊張逗得抿嘴輕笑，軟軟應聲。

身旁的江皓辰，聽着她甜甜的笑聲，眸色一點一點黯淡。

江城，夜色正酣。

回到機場大廳，林小曦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扭頭期許地望向江皓辰，紅着臉微微懇求，“江老闆，我想拜託你，那個……昨天……飛機上……”

“一起睡的事。”他居高臨下看着她，神情自若地接下她斷斷續續的話語。

林小曦微微斂眸，臉剎那竄紅到耳根，惱怒又無措地剜了他一眼。

“不要告訴靖宜，拜託了。”她低着頭，悶悶道。

“幼稚！”江皓辰掃了她一眼，轉身淡然離去。

什麼幼稚！她不過是心疼男友，不想讓男友難過。像他這樣清冷淡漠的人，全然不在乎身旁人情緒的人，根本不會懂。

望着他清雅的背影，林小曦不滿地腹誹，慢慢踱步。

側頭便看到挺拔高挑的熟悉身影，戴着嚴實的口罩，只露出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眸，林小曦微微驚喜，小步帶跳地飛過去。

韓靖宜接過她的行李，餘光掃了掃江皓辰的遠去的背影，心口微起隱隱的揪澀。

畢竟是公眾場合，兩人始終保持一段距離。

“阿辰正巧也是今天回來？”靖宜試探地問，語氣藏着隱隱酸楚。

“嗯。”林小曦平淡答，低着頭有些心虛。

靖宜不會聽到剛才的對話了吧？但願沒有，林小曦十指交叉，不自在地握着。

往下問，便是不相信她。不問，靖宜心頭的鬱結難消。

話題自然被擱置，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話。

回到小公寓門口，靖宜把行李放進屋，站在玄關口，沒有多邁進一步。

夜太深，他進屋不合適。

林小曦心頭一熱，感激男友彬彬有禮的同時，也頗有微言。

辛苦奔波了一路，回來了，他卻一路默言，清清冷冷的模樣彷彿回到以前。

可靖宜也工作了一整天，大晚上去接機，已經夠累了。

林小曦腦中像有兩個小人打架，一面任性地想要他溫聲軟語，一面怪自己不夠體諒他。

“謝謝你，靖宜。好好休息。”她擠出一個笑容，看起來有些不甘，有些彆扭。

“甜寶。”靖宜低柔輕喚。

被他柔柔的聲音輕輕一擊，林小曦心口頓時軟了軟，“嗯？”

靖宜毫無預兆地向前一步，雙臂撫上她的細腰，用力一拉，擁她入懷。

“晚安。”他低頭，在她耳畔溫聲細語，隨即轉身疾步出門。

行雲流水般暢快。

林小曦尚未反應過來，靖宜已經出了門口，淡笑合上門。

小公寓冷冷清清，剛才那一秒的溫存，了無痕迹。

林小曦愣在原地，伸手獃獃地撫耳朵，努力回想屬於靖宜的溫熱氣息。

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擁抱，閃電般措手不及，似乎沒給她留下半點真切的記憶。

韓靖宜快步下樓，正正站在風口。肆意的夜風，久久吹不散他身上來勢洶洶的燥熱。

一個禮拜不見，他想她，卻遠不止一個禮拜。身上似乎還殘留着她的清甜，淡淡的，很好聞。

比起第一次擁抱，今天算是很美的記憶。月光盈盈，灑在他清俊的側顏，素雅迷人。

幾個月前的那個晚上。夜色暗沉。

靖宜和葉一凡約在星辰酒店，經過一樓走廊，不經意瞥到一個獃頭獃腦的小姑娘，跟在同伴身後，大大亮亮的眼眸略帶不安，好奇地四處打量。

他欣喜若狂，想上前確認，可人來人往，一會便不見蹤影。

整個晚上，他全然不在狀態，腦中時而回放人群中小姑娘的身影，時而想起那個讓他念了很多年的女孩。

席間，他出門透氣。

無意中，經過一個包廂，時有時無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逢場作戲的虛偽場所，酒後醜態畢露的場景，司空見慣。靖宜並未在意，正當他離去，門後傳來女孩驚惶無力求救，他本能地推門而入。

之後的一幕，讓他暴怒又驚喜。

小姑娘上衣濕了大半，嬌俏的小臉被一中年男人扇得又紅又腫，軟乏癱在地上。

而那無助狼狽的小姑娘，竟是他的甜寶，他眾里尋他千百度的人。

那一刻，有多欣喜若狂，便有多怒不可遏。

他心疼地抱起她，澄澈的眸底浮起難以言喻的複雜顏色。

中年男人賠笑，厚顏無恥地解釋男女朋友之間的情調。

他抱着他的甜寶，面露從未有過的凶光，心頭的恨意統統經過拳腳釋放。

葉一凡出門找他，阻止已經全然失控的他，那中年男人，才勉強保住性命。

葉一凡看着蜷在他懷裡的甜寶，半戲謔半認真喊出的那句“三嫂”，如同晴天霹靂，霎時毀了他多年的念想。

那個晚上，夜色暗沉。那個擁抱，留給他的是無盡的揪澀。

手機鈴聲歡快響起，打破他苦澀的回憶。

“靖宜，你在哪？”甜寶軟綿綿的聲音，透着幾分焦慮。

靖宜輕輕吸氣，軟着聲調，“馬上到家了，還不睡？”

電話彼端，一陣短促的沉默。

林小曦站在窗旁，微微斂眸，望着他停在樓道門口的車子，氣鼓鼓道，“你騙人！”

靖宜離開後，她簡單吃了點東西，睡前拉窗帘，竟發現他尚未離去。

靖宜微微一驚，走到空地往上望，那格熟悉的燈光里，他的甜寶，倚在窗邊，賭氣地看向自己。

“還在樓下，瞞不過我聰明的甜寶。”他舒心笑笑。

“這麼晚了，快回去休息。”林小曦佯作生氣。

女友嬌嗔的關心，比甜言蜜語還讓他心頭髮軟，靖宜面色柔了幾個度，望着樓上，“你先睡，我再回去。”

林小曦完全抵擋不住他的軟聲細語，輕咬下唇撒嬌，“可是人家在飛機上一直睡，現在根本睡不着。我要你催眠，唱歌給我聽。”

葉一凡說過，靖宜唱歌堪比夢魘。可林小曦偏偏執拗地不信，她的男朋友，聲音那麼蘇，那麼好聽，能讓耳朵懷孕的聲音，唱歌怎麼可能難聽。

“越聽越興奮了怎麼辦？快回床上躺好，別著涼了。”靖宜溫柔地哄。

窗外，冷風蕭然。

林小曦心疼他，悻悻回床上，略略任性道，“好吧，我睡了。你現在馬上回去。”

靖宜應諾，等她掛了電話，漫步回到車上，迎着清亮的月光，不舍地離去。

剛才那個擁抱，靖宜只敢輕輕一碰，再多呆一秒，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親她，想……

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等了這麼多年，不在乎多等一會。

林小曦百無聊賴地躺着，直愣愣盯着天花板，毫無睡意，反倒思維活躍，便起身拿出畫本消磨精力。

依舊是四格漫畫。

第一格，氣派宏偉的機場，風塵僕僕的女孩，歡呼雀躍地朝男友飛去。

第二格，男生接過女孩手中大大小小的行李，男友力十足，女孩羞澀而歡喜。

第三格，女孩家門口，男生輕輕擁抱女孩，溫柔告別。

第四格，女孩倚在窗檯邊，男生站在樓下，兩人笑意盈盈地舉着電話，遙遙相望。

下筆順暢自如，林小曦不自覺地翹着嘴角。稍作修飾，便大功告成。

她窩在沙發角，咬着畫筆，得意洋洋地欣賞自己即興大作，片刻，寫下秀氣的標題：暖男養成記。

掃描保存，她便沾沾自喜地打開公眾號“甜寶不乖”，滿足地發了短文。

夜深人靜，想來暫時沒人看到。等她收拾工具，正好漸起困意。

睡前她習慣性隨意瞥眼手機。

竟有人回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