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紓語家回到在水一方，林小曦破天荒地進廚房幫忙。

依稀聽到電梯門開的聲音，她便連蹦帶跳地奔出廚房，笑意盈盈地迎上去，“你回來了。”

江皓辰微愣，斂眸盯着她殷勤地把他的包接過，淡淡開口，“什麼事？”

“沒事。”她抬眸燦爛一笑，心虛地補充道，“沒事。”

接着，她手抬起又放下，掙扎片刻，才抬手放在他胸前，微微顫抖着解他外衣扣子。

江皓辰低頭不語，瞥了眼拘謹的林小曦，眼底浮現狡黠的笑意。

讓她再溫順一會。雖然從她過分熱情的表現，他已斷定她在做無用功。

破天荒地，林小曦幫他盛好湯水，才在飯桌一旁坐下。

她不時側頭甜甜一笑，一頓飯下來，比兩人認識至少，她沖他笑的次數還多。

“什麼事？”他終於坐不住，睨了她一眼。

“沒事，沒事。”林小曦正在剝蟹殼，側頭笑笑，給他夾了一大塊蟹黃。

林小曦對各種蝦蟹海魚情有獨鍾，百吃不厭。第一次給他夾菜，竟大方地分了她鍾愛的食物。

必有大事。他瞥了眼林小曦手中空空的蟹殼，嘴角揚起一絲玩味的輕笑。

差不多飯畢，林小曦起身讓他稍等，很快笑嘻嘻地從廚房端出一個盤子放他面前。

“點心。”她有些難為情，視線飄忽不敢直視江皓辰。

江皓辰掃了眼，瓷白的盤子放着一塊歪歪扭扭的三明治，夾層和着沙拉醬的水果不規則地探出頭，最上面的麵包片摸了一層厚厚的不均勻的蜜糖。

直白地說，不是太有胃口。他輕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拿起，敷衍吃了口。

她微微彎下腰，眸光熠熠，“怎麼樣？”。

“挺好，幫我倒杯水。”他淡淡道，不露聲色。

林小曦爽快答應，轉身進了廚房，走路帶跳。

江皓辰立即朝玥兒使眼色，玥兒心領神會，無聲無色地讓三明治躺進垃圾桶。

“吃完了？”她端着水杯回到餐桌旁，吃驚地看着已然乾乾淨淨的盤子。

“嗯。”他坦然自若答，接過杯子象徵性地小啜一口。

他姿態清雅淡漠，眉梢眼角似乎帶了一絲的神采奕奕，林小曦心口悄悄泛起如蜜糖般軟軟甜甜的喜悅。

要不要現在開口？出其不意。林小曦猶疑。

“還有事？”他瞥了眼一旁低頭傻笑的林小曦。

“啊，沒有。”她矢口否認。

飯後，林小曦一直粘在他附近，等待最佳時機。

一直磨蹭到睡前，眼看再不能錯過時機，林小曦深深吸一口氣，輕輕拍拍胸口，在客廳沙發的一側坐下。

“阿辰。”她輕輕開口。

“說。”他放下手機，神色淡淡。看她憋了一晚上，他有些好奇。

她正襟危坐，嗓音略微緊繃，“小語家的弄堂拆遷了，就是飛虹路那裡，江景準備建別墅區的那片。”

“然後？”江皓辰輕輕挑眉，心不在焉地重新拿起手機。

他似乎對此話題不感興趣。林小曦忙挪身到他身旁，故意放軟聲調，“那些鄰居簡直太可惡了，出爾反爾，害得小語家最後一個搬，分到最遠最差的房子，她媽媽重病在身，新房離醫院太遠，太慘了。”

她頓了頓，微微仰頭，蹭蹭他肩膀，“你可不可以幫幫忙，讓動遷組重新給她安排一套好一點的房子？”

林小曦倒沒有天真到要求他去阻止動遷，她仔細分析下，這是目前最解燃眉之急，也是他最可能答應的方案。

他視線從手機上收回，眼底笑意狹促，帶着淡淡愉悅在她耳畔輕語，“求我？先親一下。”

林小曦無奈嘆了嘆氣，紅着臉，仰頭在他臉頰輕輕一啄。

江皓辰微微斂眸，笑意淺淺地鄙夷了她一眼。

誠意！他提醒林小曦。林小曦瞪了他一眼，臉微微發燙，遲疑地輕貼上他微微揚起的嘴角，剛碰到，便觸電般彈回。

他斜睨了林小曦一眼，端起手機，乾脆不理她。

還是誠意！林小曦恨恨地抓緊拳頭亂揮，但一時想不到辦法，焦急地想幫好友解決燃眉之急，決定豁出去。

她深呼吸，輕輕貼上他柔和微涼的唇瓣，認真地停留一秒。

對方依然愛理不理，她又壓着怒火，依法炮製，再次多停留一秒。

等到她厚着臉皮笨拙地親到第五下，對方將她輕輕一勾，讓她滑入懷裡，低頭輕語，嗓音低沉蠱惑，“故意的？是讓我再示範一遍？”

她臉頓時火辣辣，火燒一般。

接吻要伸舌頭，林小曦其實早就知道。和鍾懿交往時，他們之間的親吻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唇瓣輕觸，輕輕的心跳加速的感覺，簡單又美好，完全滿足了當時還是小女孩的林小曦，對接吻神聖感的期待。

直到大學有一次，鍾懿忽地伸出舌頭，軟粘濕漉的異物感突如其來，說不清的不適感，林小曦猛地推開他。那一刻，接吻的神聖感，便在林小曦心中倏地坍塌。之後，每每鍾懿親她前，她都焦慮不安地反覆強調，禁止交換口水。對此，兩人都隱約落下陰影。

對於江皓辰，她卻似乎不太抗拒，至少身體沒有條件反射地推開他。可不抗拒和主動，是兩碼事。

她怯怯抬眸，對上他狹促迷離的視線，心跳忽地加快。

要是讓他“示範”，過程時間不受控，之後還得依葫蘆畫瓢，明擺着的賠本生意，倒不如牢牢抓住主動權。她忖量片刻，輕輕抿唇，大義凜然地閉上眼，貼上他紅潤軟和的唇。

磨蹭了幾秒，她畏畏縮縮地伸出軟舌，怯怯地在他唇邊遠遠地點了點，又怯怯地退回來。而對方不主動，不退避，看戲般似乎挑釁地等待。

僵持了好一會，她才遲疑地輕輕探進他溫潤暖柔的口中。剎那，對方像伺機等待許久的獵人，在獵物落網那刻，果斷起動。主動權瞬間易主，軟柔的唇舌，忘乎地交纏，良久。

綿長的擁吻後，林小曦虛脫了般，無力地挪正身子，忽而想到玥兒應該也在客廳，臉燒的更厲害。

神色恍惚了許久，她才想起正事，扭頭望向已經若無其事玩手機的江皓辰，“行嗎？”

“不行，技術太差，勤加練習。”他語調頓挫悠長，濃密的長睫毛輕佻地一翹一翹。

林小曦臉色暗了暗，定定地瞪着他。

“你自己解決。”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視線又回到手機屏幕。

腦子一瞬間的空白，頃刻後，她騰地起身，像炸毛的獅子，兩眼冒光，怒火沖沖地指着他，“你！”

剛才算什麼？這個奸商！

“好吧。給你五分鐘，說出理由。”他悠悠然地掃了眼惱羞成怒的林小曦。

大局為重，她不停地默念，給自己順氣，深呼吸道，“人家住過幾輩人的家說沒就沒了，小語家比其他人困難得多，最後分到的房子條件最差，鄰居和動遷組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

“動遷組有沒有不合規定的行為，剋扣她的房子和補貼了嗎？”他平淡地反問。

林小曦默了默，搖搖頭。

他黑眸一轉，輕輕笑笑。意味明了，這場對話毫無意義，可以結束了。

林小曦失落，自嘲笑笑。

她竟忘了，他是制定規則者中的一員，高高在上，傲視眾生，普通人的水深火熱，他怎會關心。

眼前人風輕雲淡，不屑過問的態度，讓林小曦怒到極點，口不擇言道，“你們江景這樣不厚道掠地，把人趕出家園建豪宅，遲早有報應！”怒到極點，口不擇言。

“那塊地的用途，市政規劃決定的，江景只是顧客，花真金白銀買的一塊空地幫忙建房子，這有錯？”　他不惱不怒，語氣輕鬆略帶調侃，神色依然專註在手機上。

江城的市政規劃，還不是被江家有形無形的影響力左右。林小曦腹誹，白了他一眼。

“動遷是賣方的事情。”他淡淡補充，姿態淡漠地結束談話。

有依有據，理直氣壯的強盜。林小曦啞口無言。

公事的態度，斷然是行不通。林小曦早有心理預期，失落但不至於絕望。

她緩緩情緒，決定再試一試，她蹭蹭他肩膀，語氣盡量放軟，“阿辰，小語這樣真的很委屈，你幫幫忙嘛。”

動遷組雖名義上與江景無關，可誰也不敢抹江景少主的面子，只要他願意，一句話的事情，夏紓語就可以換到好一些的房子。

“不是說了嗎，這種小事你自己解決。”他語氣也稍稍軟了軟。

林小曦倏地坐直身子，賭氣道，“怎麼解決！用你給我的卡，把佔了她家的別墅買下來還給她？”

“隨便，只要她不再給你惹麻煩。”他爽快答應。林小曦替夏紓語去酒吧上班的事，他耿耿於懷。

林小曦微微一驚，起身失落地回到卧房。已經和他無話可說。

窗外光華流轉，燈火璀璨。

絢爛的市中心背後，依然有很多昏暗的角落，住着像夏紓語一樣苦苦掙扎的江城人。

“小姐，熱牛奶來了。”玥兒清脆帶笑，打斷她的思緒。

她一籌莫展，悶頭喝牛奶。

“小姐，少爺不插手有關江景的事，有他的理由。你別放在心上。”玥兒嘆氣，耐心勸說。

他只是不關係自己以外的事罷了，與江景有沒有關，根本無所謂。林小曦不滿地腹誹。

玥兒提醒她，“少爺不是也同意讓小姐自己處理嗎？還擔心什麼？”

林小曦不解抬頭，真的買幢別墅送給夏紓語？就算敢她買，夏紓語也絕對不要。

“慢慢來。她不要錢，就經常送些必需品，藥品，先幫她分攤點經濟負擔。”　玥兒溫和道。

暫時也只能這樣。林小曦嘆了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