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班，林小曦都鬱郁不歡。

她不是被派到小縣城挨個門店去調研，就是留在辦公室處理訂單，偶有棘手的客戶投訴案件，她也被推去頂上。

就算是要沉澱基層經驗，兩個禮拜足以。兩個禮拜後，已無新東西可學，每天索然無味的簡單重複，虛度她職業生涯的黃金時期。

跳槽是不可能了，她開始想着離開銷售部業務組。

拉下面子，在某人面前甜言蜜語一番。她想過這個下下策。

上次，因為夏紓語家動遷求他的，她可是虧得血本無歸。

林小曦幾乎可以想象到，她心頭揣着兔子，緊張兮兮地求江皓辰，他定是充耳不聞，一門心思地和手機屏幕談戀愛。說不定被她煩到最後，某人直接讓她不上班了。她可是早就被嫌棄過沒用的。

她這種小員工的職業生涯，高高在上的江老闆根本不屑一顧。

算了，他沒用！林小曦重重嘆氣。

不過，還是得想想辦法。

禮拜五林小曦一般都在呆在辦公室，處理好當周所有訂單。

臨近周末，辦公室的閑散的氣氛，堪比活躍着老年人幸福生活的公園，聽着老油條們家長里短，看着數據庫里一個個天文數字，林小曦更是煩躁。

天文數字的流水賬，她甚至連提成都沒有。提成是客戶經理的，她只是個錄入員，幫他人作嫁妝。

沒有任何上升空間的地方，她絞盡腦汁想逃離。

她還是不爭氣地想到某人，雖然他很氣人。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腦中快速形成一個小計劃，她頑皮地笑笑，消極怠工起來。

一直看時間。

下午兩點，她賊頭賊腦地找到個空會議室，緊張地手心冒汗，給某人打電話。

“阿辰，你今天忙嗎？”她故作軟乏無力，聲音低低地說。

聽筒短促的沉默。

“什麼事？”清冷的嗓音，似乎看破她別有用心。

“沒什麼，今天好忙。午飯都沒時間吃，好餓好餓。你來接我的話，能不能順便帶點吃的？”她軟着語氣，很嗲很甜。

江皓辰並不是每天都翹班，也不是每天都來接她，她委婉地變相催促他提早下班來接自己。

電話彼端。江皓辰嘴角翹起，很輕很淺。小姑娘在調皮地使喚他。

“嗯。”他淡淡答，默許她作。

林小曦鬆了一口氣，得意地蹦出會議室，水潤透亮的眸子閃着頑皮的笑。

她來回看了好幾遍系統里的訂單，就是不處理，攥着。

選了其中一家老客戶，她熟稔地撥了客戶電話，裝模作樣道謝一番，展望合作前景。以示真誠，她承諾到貨時間提前，並送了價值豐厚的贈品。

所謂贈品，事實上用處不大，卻能籠絡客戶人心，還順帶幫公司清清庫存。

客戶微微受寵若驚，互相客套一番，雙方都心滿意足地收線。

林小曦雙手合攏，輕輕擊掌，斂起嘴角的笑意，穩了穩呼吸，走進劉經理辦公室。

“經理，有家客戶需要加急出貨。”她平靜地請示，遞上訂單信息，盡量表現職業。

客戶偶有特殊需求，並非新鮮事。況且，林小曦選的那家客戶，是美皓的忠實的大客戶，需求量一直很平穩。劉經理快速掃了眼，毫無反對的意思。

林小曦目光微微斂起，神色擔憂道，“這周的訂單數只上上周多了一點，但每份訂單的種類和數量多了很多。我手來很多訂單來不及處理，要是其他客戶也相同要求，我們運營會受影響的。”

美皓的規矩，當周不發貨。由專門團隊的統一時間處理，來提高效率。也就是說，這加急訂單需另外派人手完成。

林小曦搶在她發話前，先暗示了：訂單總額很大，自己沒空處理加急訂單，客戶有些無理，影響了美皓的正常業務。

下屬死板，劉經理不似平日笑容玲瓏，訓斥了一番，“客戶偶爾有特殊要求合情合理，這個單子你讓陳姐接手一下，繼續忙你的吧。”

林小曦嘴角浮起得意的淺笑。

陳姐便是坑過林小曦的老油條，專管寄樣。陳姐雖不管正常的出貨，可業務相關，劉經理順其自然把活派給她。

正中下懷。

林小曦把訂單打印好，趁陳姐和其他同事喝咖啡侃大山時，把訂單放在她桌上，留了紙條。

之後，她便抱着電腦，線上狀態改為開會，找了間僻靜的會議室，悠然自得地看視頻。

四點一刻，電話鈴聲姍姍來遲。

瞥到來電顯示“矯情小公舉”，林小曦開心地握握拳頭，稍作醞釀情緒，耐心等了一會，才按了接聽鍵，語速飛快，略顯焦急，“阿辰，我可能要加會班。來不及了。”

“餓不餓？”江皓辰似乎輕輕嘆了嘆氣，清冷的嗓音，隱隱透着一絲心疼。

“餓的。”她獃獃答，很小聲，充滿無限委屈。

小段的沉默。

“我上去。”他淡淡開口。

林小曦嘴角翹起大大的弧度，極力掩飾得逞的欣喜，嗓音盡量保持低落焦慮。

放下電話，她在小會議室連蹦帶跳溜了兩圈，才一路小跑回位置。

氣喘吁吁，正合她意。

瞥到眼陳姐桌上那份靜靜躺着的訂單，她大大亮亮的眸底快閃過一絲頑皮的笑意。

她不動聲色地坐下，忙起攥下的活。

大半天的活，集中到半個小時。她很快進入焦頭爛額的狀態。

餘光掃到那抹清雅挺拔的身影，她佯裝全神貫注，耳朵早已豎起來。

像是嘈雜的麵店突然響起悠揚的小提琴奏樂，家長里短的八卦聲頓時無地自容，戛然而止。

不用回頭，便能想象到身後那些詫異的目光。林小曦微微有些飄飄然。

不過，只是準備就緒罷了，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她加快手指敲打鍵盤的速度，掩飾着自己差點外露的小心思。

“你來了？”林小曦面無表情道，手指繼續在鍵盤上飛舞了一會，才“抽空“仰頭。

“嗯。”不冷不熱的一個字。

瞄到放在眼下的食物，一杯果汁，一塊規規整整的三明治，她嫌棄地移開視線。

這麼素！她暗暗慶幸，幸好沒有真的不吃午飯。

“坐下等我一下？應該下班就能搞定。”她仰着頭，淺淺一笑，明眸似水。

公事場合，他沒有留下的理由，江皓辰原打算放下東西便離去。看到她眸中水光，楚楚可憐，他遲疑了。

林小曦眸里浮起驚喜的笑容，拉開身旁的椅子。

這下他更不忍拒絕了。

讓她作一次吧。江皓辰嘴角翹起，很淺很淺，姿容清雅地坐下。

林小曦繼續忙碌，無暇吃東西。好一會，她緊盯着屏幕，嘟着嘴喃喃道，“阿辰，我好餓。”

江皓辰斜睨了她圓鼓鼓的側顏，微微怔了怔。讓他喂？

似曾相識的場景，角色對調了調。

林小曦其實很怕他拒絕，早就想了個治他的法子來鼓鼓勁：敢不配合，以後不讓他親。

不是她自戀，江皓辰每天在她唇上流連忘返的時間，很長。他似乎很喜歡親她，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等待片刻，她剜了江皓辰一眼，不加掩飾挑釁。

不是介意公開和林小曦的關係，亦不是在意美皓內部的有心人以此大做文章打壓他，受江家從小熏陶，公私分明，已然是他與生俱來的原則。

不過，小姑娘明目張胆地威脅，他不得不動搖。

他一臉無奈，修長漂亮的手指夾起清淡可口的三明治，送到她唇邊。

林小曦在餓壞了的兔子，低頭吭哧吭哧地啃他手上的食物，軟綿的紅唇不時輕蹭過他指尖，痒痒的不適。

他恨不得把東西隨便扔開，把林小曦揉到懷裡，狠狠地覆上她那挑釁的甜唇。

吃了幾口，林小曦頓了頓，拿起紙巾胡亂抹抹嘴角，倏地起身，遙遙望向陳姐，一臉的緊繃，“陳姐，加急的訂單安排發貨了嗎？客戶催第二次了。”

“什麼加急訂單？”陳姐語氣平和，全然不似平日那個指派林小曦幹活時頤指氣使前輩。

“劉經理讓你幫忙處理一份加急訂單，剛才你可能去喝咖啡了，不在位置上，我趕着去開會，給你留了紙條。你沒看到？”林小曦瞪大眼睛，無比詫異。

陳姐神色微亂，趕忙回到自己座位，眼神飄忽地拿起那份訂單，心虛地苦笑，“看到了，太忙，還沒來得及處理。”

太忙！忙着聊天連位置都沒空回。

江老闆在場，其他人自然不敢幫腔作勢，埋頭幹活。

林小曦神色不安，情急之下，音調升了升，“麻煩你先做這個單子好嗎？劉經理已經承諾給客戶提前發貨了。”

“我儘快。”陳姐嘴上硬撐，心裡叫苦不迭。

林小曦佯作鬆了一口氣，騰地坐下，摸摸喉嚨，幽怨地看了眼江皓辰，“人家口渴。”

江皓辰差點扔她一臉三明治，礙於她那極具威力的脅迫，極力忍着，把果汁舉到她唇邊。

林小曦咬着吸管，餘光掃到從辦公室出來看看外面躁動的劉經理，眼底浮起頑皮的笑。

劉經理自然看到兩人親昵餵食的一幕，尷尬地站了會，才走到江皓辰面前，擺出標準的熱情笑容，主動伸手，“江老闆，你好。歡迎常來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