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上閃爍不穩的老舊燈管，發著顫抖昏暗的光線，頗為滲人。

林小曦看着陳舊發霉的空間，暗暗忖量。江皓辰怕蟑螂，這等陰暗回潮的環境，他肯定不敢多呆，絕對不可能在這對她有威脅的舉止。出地下室，到了辦公區，她便安全了。

心頭的恐懼感愈演愈烈，林小曦慌裡慌張撥了那串號碼，怯怯道，“你忙嗎？”

話筒的背景音似乎有人在爭辯。江皓辰微微一默，清冷問，“什麼事？”

林小曦眸中泛起驚喜，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急急忙忙地解釋，“我忘了帶卡了，被關在地下一樓。”

“知道了。”江皓辰語氣淡淡，不置可否。

“那你能不能來開……”林小曦焦急地追問，對方已經乾脆掛掉電話。林小曦低落地垂頭，眸光如煙花短暫絢爛後，黯淡如初。

冷風幽幽，不知從哪個風口吹出，掠過耳畔，林小曦額頭掌心很快便冷汗涔涔。同事開會，不知要到何時，乾等不是辦法，林小曦怯怯邁步，準備重新找出口。即便門鎖着，敲敲門說不定能引起外頭的注意。

她剛走幾步，便聞腳步聲從側面的過道傳來，愈來愈近。林小曦先是微微驚喜，爾後卻愈發緊張，許是周圍環境的微妙暗示，她腦中忽地閃現各種恐怖的場景，兩腿止不住地發顫。

腳步聲終於清晰地到了拐角，林小曦心提到嗓子眼，看到某人閑適淡然的身影，心才穩穩落回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

“還不走？”江皓辰微微蹙眉，看了看愣在原地，傻乎乎微笑的林小曦。

林小曦訕訕踱步，緊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氣定神閑的背影，心口微瀾。因為之前不堪的糾纏，林小曦自然還是畏懼他。可只要真有危險有急事，他還是可靠的。一事歸一事，該感激的還需感激。

兩人一前一後，默言前行。轉了幾個彎，快到出口時，斜對面虛掩的門背後，若有若無地傳來含含糊糊的說話聲，林小曦微微一怔，忍不住往門縫望去。

有人在旁壯膽，她不太害怕，反倒好奇心迸發，邊走邊不時側頭探看。

地下層多是設備室，偶爾有人來維護也正常。林小曦暗暗鄙夷自己，明明有人在，出口等着便是，大驚小怪地驚動別人，太失態。

剛要走遠，那聲音忽而有些變味，渾厚的男音似乎交錯夾雜着柔媚的女聲，林小曦緩下步伐，翹首窺向那道細細的門縫，豎著耳朵靜靜聆聽。

江皓辰若無其事地往前走，林小曦忙極為小聲地沖他喊，“裡面有人？”

他回身，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諷刺笑笑，“不然呢，難道是鬼？”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林小曦渾身倏地一冷，雙手不由交疊緊緊抱着肩膀。這晦澀不清的地方，讓她以後如何還敢下來搬傢具？趁他在場壯膽，得先確認清楚。

“我們去看看？”林小曦怯怯抬眸，試探地問。

“去啊。”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自己去，看熱鬧似的遠遠站着，眉梢眼角浮現淺淺笑意。

林小曦睥睨他一眼。猶豫片刻，躡手躡腳靠近門口。如果有危險，江皓辰不會置之不理，她努力給自己壯了壯膽，輕輕攀上門把口。

推門的瞬間，她幾乎失聲尖叫，被人從身後迅速捂緊嘴巴，瞪大雙眸，難以置信地確認眼前的一切。

悶熱嘈雜的設備房，一男一女忘情相擁，高跟鞋、絲.襪零零散散落在水泥地上，粗喘和低哼混在機器的嗡嗡聲中，刺耳難耐。

林小曦仰頭，神色詫異地看了看江皓辰。她的上司郭莜，竟和相親男李芊搞到一起？不可思議。

江皓辰並無異色，抬頭掃了掃房頂，瞥到牆角隱蔽的攝像頭，嘴角浮起一絲得意淺笑，悄然拖着林小曦離開。

走了不短的一段路，林小曦才得以鬆開口，心頭的疑團越滾越大。郭莜是海歸高知，頂級學府畢業，事業穩步上升，光是簡歷就漂亮得讓人艷羨，加以本身外形不錯，可謂春風得意、羨煞眾人。本就是社會的精英階層，若想邁進豪門，也並非白日做夢。

而李芊不過相貌平平的普通的工程師，能力雖不錯，有上升空間，可和郭莜相比，方方面面都差遠了。

況且，郭莜可是成功勾搭過江皓辰的人。吃過山珍海味，還能津津有味地嚼泡菜？林小曦微微斂眸，倪了眼某人挺拔清雅的背影，帶着幾分幸災樂禍，“怎麼樣，難過吧？”

江皓辰回身，像聽到天大的笑話般，看着她報以燦爛一笑。

看着他明媚的臉，林小曦輕輕蹙眉。雖說她很討厭郭莜，可江皓辰滿不在乎的態度，還是讓她稍稍不舒服。用過即忘，他對所有女人都這樣嗎？

隨他去，反正於己無干。林小曦忙收起飄遠的思緒，愣愣地自言自語，“他們倆？也太奇怪了！”

林小曦百思不得其解，江皓辰卻頓時豁然開朗。專利調查之事，一直沒有明確的進展，答案卻意外送上門。不過，魚還太小，未到收網之時。他眼角泛起淺笑，得意之餘，步伐愈發輕快。

走出地下室，林小曦還在冥思苦想，郭莜野心勃勃，無論如何她也想不通，為何甘心屈身於李芊。

“你說，他們會不會有什麼工作上的糾葛？”林小曦不解地望向江皓辰。

江皓辰笑容剎那冷滯，側過身，居高臨下地堵在她面前，“你給我太平點，不關你的事，不要過問。”

林小曦被迫後貼到牆邊，被他突如其來的強大氣勢嚇得大氣不敢出。生怕小公舉不順心，再做出某些不合規矩的行為，顧不上話里內容，她怯怯答，“知道了。”

弱勢群體的職場生存法則：不關心多餘之事。她到底有沒一點弱勢群體的覺悟？江皓辰睥睨她，眸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無奈，轉身繼續前行。

林小曦緩了緩神。身旁依舊殘留着他若有若無的清怡氣息，讓她略感悶窒。別墅轟趴那晚的事，像一根刺梗在她心口。她不想對靖宜有所隱瞞，幾次開口，話到嘴邊，發不出聲。說了自然大家都不痛快，不說，她愧疚難受。

她盯着眼前罪魁禍首的背影，忿忿不快，“江老闆，謝謝你今天幫忙。希望以後我們可能保持良好關係，可以嗎？”

她重重強調了良好關係，江皓辰步伐滯了滯。他本在開會，接到她電話便拋下一群難纏的董事，直奔地下室找她。她倒好，過河拆橋，迫不及待和自己撇清關係。

怔愣片刻，他漂亮的眉眼微彎，氣定神閑地看着她，“麻煩林小姐解釋一下，怎麼樣算良好關係？”

明知故問。林小曦抬眸掃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保持普通朋友的距離。”

話應剛落，某人疾步上前，再次居高臨下地把她堵在牆邊，漂亮精緻的下巴幾乎要觸到她額頭碎發，低沉的嗓音透着輕浮的味道，“普通朋友可以有很多種距離。”

林小曦抬眸，瞥到他眸底挑釁的壞笑，微微諷刺道，“也對。對你來說，沒什麼區別。我的意思是......”

“不能親你，還是不能睡你？”他漫不經心地接過話頭，眉梢眼角綴着點點促狹的笑意。

林小曦臉色驟變，一時無言以對。

“我盡量。”看了看幾乎要憋出內傷的小姑娘，他慵懶答，輕快愉悅地離去。

悶悶回到辦公室，看到倉庫驗收的截止日期，林小曦暫時收回思緒，一心投入工作中。

功夫不負有心。她終於不費一分錢，建成一間有模有樣的倉庫。驗收當天，同事們讚不絕口，滿心歡喜地找到自己的儲物櫃，對林小曦的印象也略有改觀。

“其實，小曦還是蠻能幹的。”有同事邊整理儲物櫃，邊和旁人閑聊。

“也是，漂亮女人這麼多，可只有她是江老闆承認的正牌前女友，這小姑娘應該還是蠻聰明的。”有人附和。

林小曦在門口不經意聽到，開心不已。她在同事心中，笨手笨腳、只會勾搭上司的印象，終於淡了些。

不過，更讓她開心的還是直屬上司郭莜的態度。當天下班回到家，她便興沖沖地給靖宜打電話，繪聲繪色地描述，郭莜麵上假惺惺地認可她，皮笑容不笑的模樣，不時得意地笑出聲。

“甜寶，你笑得好小人得志。”靖宜寵溺地調侃她。

林小曦佯作生氣，“什麼嘛，這叫小人受挫，她才是小人。算了，以後不和你說了。”

“好吧，我錯了，後天回去當面給你道歉。”靖宜溫和地笑。

林小曦騰地站起身，眸中閃着驚喜，“後天嗎？為什麼？”

“有個現場活動在江城。”他輕柔答，悅耳暖心的嗓音，像冬日的暖風拂過。

林小曦滿足地掛掉電話，屋裡蹦躂了幾圈，望着窗外鬱郁的陰天，心情大好。

江城位於南方，很少下雪。這兩天，新聞早已大肆渲染，預計近期會有降雪天氣。挽着男友在雪中漫步，應該很浪漫吧。林小曦雙手搭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甜甜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