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笑聲悄然消失，屋裡安靜得只剩下魚兒撲水的聲音。

“記不記得，那天在雨中，你問了我一個問題，沒有聽答案就跑掉。”他突然軟下聲調。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

“別說了，已經不重要。”林小曦急急打斷他，低頭直直盯着撲騰的魚兒，眼眶酸得發澀。

“可我想知道你的答案。”他忽地發狠，咬了咬林小曦緋紅的臉頰。

林小曦眼眶微微發紅，看着魚兒生機勃勃地嬉戲，突然有股莫名的力量衝上頭。

她猛地轉身，抬頭毫不怯弱地對上他的目光，“江老闆不是早知道了嗎，為什麼還要一直纏着我？”

江皓辰微怔，斂着清亮的眸子，審視面前底氣十足和他叫囂的小姑娘，恨不得立即將她推倒，狠狠壓上去，肆意愛她，讓她後悔求饒。

林小曦目光堅定，一股腦噴出壓着自己苦不堪言的心底話，“我知道江老闆不在乎我的感受，可靖宜是你朋友，你有設身處地為想過你朋友的感受嗎？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們！”

江皓辰俊眉微微一擰。她提了他刻意不去想的事實，他們中間，從來都橫着一個韓靖宜，以前是，現在更是。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敢回答？”他明知故問，雙臂一攬，把她緊緊禁錮在懷裡，修長漂亮的手指有些粗魯地解她領口扣子。

剛才不敢回答，是因為畏懼面前處境。林小曦無助閉上眼，熱淚急不可待地竄出，濕了臉龐，楚楚可憐。

可看到她靖宜送她的禮物，她精心護理的錦鯉，生機勃勃，她不由聯想到她和靖宜的未來。

她幡然醒悟，如果畏畏縮縮，只會更糾纏不清，轉過身的瞬間她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即便代價很嚴重。

“我的夢想、幻想從來沒有你。”她睜眼看着他神色複雜的眸子，一字一字決絕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指尖輕輕一顫。

林小曦發現自己能自由動作，轉過身，微微顫抖，不安地等他反應。她不能逃，逃過這次，還有下次。

江皓辰怔在原地，胸口的鬱火倏地被澆涼，她頸間細碎的新發，隨着她輕輕的緊張的呼吸起起落落，悵然不已。

對女人，他無所謂心干不幹凈，向來只在意身。可同樣的情況，對林小曦，他卻遲遲下不了手。

林小曦沒有得到想要的明確答案，心底微微失落，只聞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隨着重重的關門聲，徹底消失。

窗外飄起細雨，暮色綿綿，像極了她剛離開在水一方，片場碰上靖宜那天。

給靖宜準備大餐的大計，無疾而終。

翌日晌午。

惆悵之後，林小曦開始籌備去燕城探班，心情也漸漸緩和。

她旁敲側擊找靖宜的經紀人曹姐要詳細的行程表。好在之前替美皓拍廣告時接觸過曹姐，也算有交情，沒費太多功夫便把靖宜的行程表搞到手。

吃過午飯，同事們在外散步，林小曦先回了辦公室，趁人少的時候仔細研究行程單。

燕城對她而言，有特殊的情懷，此行她多少夾雜着些許私心。

辦公室竟然有人，在她位置兩旁，一左一右，左邊是葉一凡，右邊是許妍。她的座位曾被兩人挪來挪去，最後以許妍妥協告終。

林小曦倒吸一口冷氣，彆扭地坐回電燈泡的位置。

“一凡，你的飯好香啊。”香味撲鼻，林小曦隨口嘆了嘆，羨慕地盯着他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便當。

“給你。”葉一凡長指一推，大大方方讓給她，盯着電腦屏幕打哈欠。

林小曦餘光瞄到許妍投來的一記凌冽的眸光，訕訕地推回去，“不用了，我吃過飯了。”

“對了，一凡，下個禮拜的年會，你做我舞伴吧。”許妍撐腮側着腦袋，語氣輕輕柔柔。

“不了，小爺有約了。”葉一凡輕輕挑眉，神色透着幾分得意。

美皓全年的業績相當不錯，最耀眼的功臣便是首當其衝的市場部，於是年會便由市場部開場，由市場部的女人們攜男伴走紅毯，最後來一支集體舞。

這種凈給人添麻煩的表彰方式，林小曦自然不喜，一直羨慕葉一凡作為唯一的男性，不用參與其中，誰知他竟自己貼上來！

“誰啊？”林小曦和許妍齊刷刷望向他，異口同聲。

他興奮地擠眉弄眼，停止敲鍵盤，津津有味道來，“小爺今早不是翹了例會嗎？”

林小曦不解地點點頭。

“都怪小三，昨天非要拉着小爺我喝酒到半夜，醉了一宿，今早能起來就不錯了。”他話鋒一轉，無奈嘆嘆聲，餘光意味不明地瞥了眼林小曦。

葉一凡口中的小三，自然是指七少中年齡排第三的江皓辰，他不敢當面喊，背後也要過過嘴癮。

林小曦心虛地移開視線，轉念又覺得自己表錯情。她怎麼可能重要到能讓小公舉宿醉？

“從來沒有像今天，被蘇總訓得這麼爽。知道為什麼嗎？”葉一凡一臉燦爛，嗓音興奮不已。

“因為郭大美女全程在場，幸好今天錯過例會。”葉一凡睫毛得意地一顫一顫，津津有味地唱獨角戲。

“約你的人，不過是郭莜吧？”林小曦鄙夷地倪了他一眼，暗暗腦補蘇勵在冷臉訓話，兩人眉來眼去勾搭的場面。

葉一凡誇張地指指林小曦，笑得蕩漾，“答對了。我們約了今天一起去酒店練習，貼身熱舞。”

林小曦目瞪口呆，悄悄窺了窺身旁的臉色灰暗到極點許妍。

郭莜不是和相親男李芊在一起了嗎？林小曦忽地在地下室撞見那兩人赤身痴纏的畫面，不由打了個寒顫。

“我們還約了中飯一起吃，再見，親愛的小妞們。”葉一凡低頭看了看錶，神采奕奕起身，健步如飛。

許妍二話不說，起身把葉一凡桌上的便當扔進垃圾桶，黑着臉坐回位置上。

林小曦識趣地埋頭，認真研究靖宜的行程表。

“喂，你說一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女人？”許妍挺在椅子上，目光直直盯着斜上方的天花板，端着的語氣，聽起來帶着幾分落寞。

林小曦掃了掃空蕩蕩的四周，確認她是在和自己說話。

許妍雖然大小姐脾氣足，平日頤指氣使地讓人不甚舒服，可她心眼不壞，好幾次幫林小曦解圍，加以兩人年齡相仿，相互理解毫無代溝，關係其實還過得去。

“應該只是單純喜歡膚白胸大腿長吧。”林小曦猶疑地答，她畢竟不是本人，無法給出準確答案，可不禁有些憐惜許妍。

“真的？”許妍眸光倏地亮了亮，坐直身子，下意識瞥了眼自己，似乎有些自慚形穢。

林小曦看慣了她趾高氣揚，忽見卑微的模樣，有些不適應，忙點點頭。

許妍第一次來時，圓圓滾滾的踩在細高跟上，觸目驚心，林小曦印象深刻，生怕那纖細的鞋跟架不住垮掉。

而如今，她已經明顯瘦了不少，至少腰是腰，胸是胸。雖然和葉一凡喜歡的火辣身材有差距，可圓潤微胖的樣子，倒不失可愛。

有一次午飯，許妍心情好，話特別多，說到減肥，眉飛色舞，絲毫不提及背後的艱辛：最好的減肥藥，是天天看到葉一凡。

女為悅己者容，她像台小永動機，拚命努力，想每天都光鮮地出現在葉一凡面前。

“我要去打聽他們約的酒店，先壞了他好事。”許妍得到林小曦的肯定回答，瞬間幹勁十足。

“還是別去了吧，可能會引起一凡的反感。”林小曦有些動了惻隱，有心幫她順手牽線。

許妍雙手交叉抱胸，睥睨她冷冷地命令，“行！分享你撩兩位哥哥的秘訣。”

林小曦微微錯愕，暗暗腹誹，她還真不客氣。

“其實，一凡提過，他有禁忌。”林小曦低頭，語氣略微猶疑。

“說！”許妍湊到她身邊，目不轉睛。。

林小曦餘光迅速窺了眼四周，確保只有她們兩人。

“他好朋友碰過的，在他眼裡自動被划出女人的範疇，這是他原話。”林小曦艱難地傳達完讓人難堪的話，留給許妍自己體會。

許妍錯愕，眼睛瞪大，“你是說，那個賤女人染指過阿辰哥哥？”

林小曦被她忽然飆高的嗓音嚇得心頭一顫，眼珠快速溜了一圈，輕輕勸說，“小聲點。”

許妍露出舒心的笑意，立即打開手機麻利地動作，“我馬上給一凡發信息，讓他不信的話，自己問阿辰哥哥去。”

林小曦卻微微忐忑。畢竟是工作場合，郭莜又是她直屬上司，背後戳她脊梁骨和她對着干，總不是什麼好事。

其他同事陸陸續續回到辦公室，興緻勃勃地討論年會的開場舞，談服飾、談練舞心得、探得更多的當然是舞伴。

“小曦，你找好舞伴了嗎？難道是江老闆？”后座的小路冷不丁地關心她。

“還沒呢。”林小曦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個笑容。

“乾脆帶你男人算了，反正允許自帶舞伴。順便讓大夥瞧瞧，你那位比江老闆帥的，天上有地上無的男朋友？”小路積極地出主意。

“是啊，這麼久了，大夥都沒見過。小曦，你不會是說謊的吧？”有人尖銳地問。

“他很忙，我……我想想。”林小曦支支吾吾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