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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曦尷尬別開臉,望着窗外隨風搖曳的凋零花木,心底滿是悵然。

“不好意思,林小姐,讓你見笑了。”陸潛心溫雅地微笑,低頭朝夏紓語溫聲道,“紓語,你們先聊,我避一避。”

陸潛心剛出門,保姆便隨即進屋打掃,事事巨細,連地上被撕得細碎的布條都要逐一疊好。

窗外已是黃昏,只剩最後一縷陰沉暗淡的光線,冷風瀟瀟,格外蒼涼。

夏紓語捂嘴輕輕地咳嗽,極力不發聲。

林小曦微微蹙眉,轉身去關窗。

“林小姐,我來。”保姆丟下手中活,箭步擋在林小曦前,諂媚地笑笑。

林小曦不作聲,退開幾步給夏紓語倒了杯熱水。

不知從那聽過說,流產對女人傷害極大,要正正經經坐月子。眼前這光景,陸家的人顯然沒把夏紓語當回事。

保姆麻利關好窗,識趣地給夏紓語加了床被子,繼續蹲在地上磨洋工。

林小曦看了看時間,瞧了眼一直鬼鬼祟祟窺着她的保姆,微微有些不耐煩,“我有話要和小語說,你先出去吧。”

“是,林小姐,打擾了。”保姆倏地直起身,無比恭敬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一臉的諂笑。

夏紓語微微斂眸,望着保姆體型走樣的身影,心底掠過一絲寒意。

狗隨主人。陸潛心對林小曦溫文爾雅,極盡紳士之道,別墅里的人自然對她敬畏三分。只有夏紓語清楚,陸潛心在人前有多儒雅,在人後便有多失控。

門剛砰的一聲合上,林小曦便迫不及待坐到床邊椅子上,拉着夏紓語的手,“小語,你跟我走吧。伯母的醫藥費我們一起想想辦法,別委屈自己了。”

“說什麼呢?勸我分手啊?”夏紓語微笑,發乾的嘴唇被扯了扯,唇紋被扯開一道道鮮紅的口子。

林小曦鼻頭微酸,難受地移開視線。

“其實潛心他對我挺好的,真的,就是那方面太……”夏紓語故作輕鬆,話到一半,難堪地低了低頭。

“孩子突然沒了,他沒經驗,我還是第一次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夏紓語輕輕嘆了嘆氣,低低的嗓音夾雜着幾分嗔怪。

聽着自己言不由衷的聲音,夏紓語心底泛起強烈的厭惡感。可她沒辦法,她自己選的絕路,硬着頭皮也要走下去。母親所剩時日不多,夏紓語不想再多生事端,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安安靜靜地送走母親。

林小曦落落垂眸,腦中忽地想起大一剛入學時,夏紓語意氣風發的模樣,心酸不已。

那時候,夏紓語總以江城土著自稱,熱心又執拗,帶着天南地北的室友們到處逛。之後,一如平淡乏味的校園故事,夏紓語和唐進相識相戀,畢業之後攜手奮鬥。

故事若是停在這裡,該有多好。

“小語,我可以幫你。”林小曦低低落落開口,有氣無力的語調,透着幾分猶疑。

她不敢確定,江皓辰會不會願意出手相助,更不敢確定,她是否能勸服執拗的夏紓語。

“我現在好好的,真的。別擔心了,讓人來接你,快回去吧,天暗了。”夏紓語拍拍她手背,催促好友動身。

林小曦一動不動,秀眉緊緊擰着,不知所措。

下午睡意正濃時,她被夏紓語的電話驚出一身冷汗,回撥不通,只好絞盡腦汁回想通話內容,越想越怕,便別過父母,急吼吼地跑回江城,直奔陸潛心的山間別墅。

來是來對的,可林小曦更一籌莫展。

親眼見到夏紓語過得不如意,只是平添她的傷感罷了。她和夏紓語再親近,也不能替對方做決定。

夏紓語三番五次催促她動身,林小曦依依不捨,三步一回頭,大大亮亮的杏眼寫滿不安,“小語,我一有空就來看你。”

陪伴,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林小曦眼睫微垂,神情低落地凝着透亮的大理石台階,慢吞吞下樓,在樓梯的轉角,迎面碰上一個挎着公文包,西裝筆挺的眼鏡男。

眼睛男轉身便進了拐角那扇朱紅厚實的木門,砰的一聲把嚇得林小曦驚了驚。

那一身職業氣息的男人,林小曦略感面熟。她忖量片刻,忽而想起那天在街邊咖啡店,遙遙眺見郭莜、李芊以及一個陌生男子的熱絡相見的情形。

林小曦愣在原地,極力剋制着想上前一步,開門一探究竟的唐突舉止。

“林小姐,快下來吧,陸先生等着親自送您回去呢。”保姆捏着嗓子朝她喊,見林小曦一動不動,便拖着微微發胖的身軀氣喘吁吁地往上走。

“我能進去看一下嗎?”林小曦指着身旁那扇莊重的木門,試探地問。

“對不起,林小姐。那是陸先生的書房,外人不可以進去。”保姆忙頷首致歉。

那個西裝男子相貌平平,放在人堆里毫不出挑,會不會是她看錯了?林小曦實在想不出郭莜和陸潛心能扯上關係的緣由,猶疑片刻便訕訕離開。

陸潛心臨窗而立,黑色筆直的西服和落地窗外的漆黑融為一片,冷寂而神秘。

他聽聞腳步聲便轉身,溫潤地淺笑,“林小姐,請。”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林小曦甩了他一冷臉,大步出了門口。

陸潛心快步跟上,禮貌地避開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文質彬彬道,“林小姐,郊區交通不便,我送你。”

“離她遠點。”清冷的男音,語調隨意自在,卻給人莫名的威懾感。

林小曦驚喜抬眸,江皓辰正從車上下來,院子微黃的燈光跳躍在他俊臉上,清澈漂亮的雙眸微微彎起,不偏不倚地鎖定她。

林小曦撲身過去,貼在他胸口低低柔柔地嗔怪,“你怎麼來了?”

來時太心急,她只發了條信息告知男友,便急吼吼地打車直奔夏紓語的住所。她嘴上埋怨,心底卻湧起絲絲甜意。

陸潛心頷首問候,望着兩人相擁上車的背影,黑眸閃過一絲失落,和隱隱若現的恨意糅雜一起,眸光變得複雜,深淺難測。

樓上,夏紓語艱難地倚牆走到窗邊,望向車窗後林小曦模糊的笑臉,欣慰地揚了揚嘴角。

車子一路飛馳,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羨慕?”

身後傳來陸潛心冷肅的嗓音,夏紓語心口隨之顫了顫,身體失去平衡,趔趄跪倒在地。

他蹲下身,攫起夏紓語尖瘦的下巴拎她起身,嘴角浮起一縷意味不明的陰冷笑意,“我保證,讓你的命運比林小曦好。”

夏紓語心口發狠地揪痛,被陸潛心狠戾得有些失常的目光嚇得寒毛豎起,一股莫名的勇氣衝上頭,嗓音微微發顫道,“你想對她幹什麼?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陸潛心突然大笑,面色猙獰,眼神如精神失常的病人那般空洞,緊捏着她喉嚨呵斥,“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女人,再多言一句,小心你母親當場暴斃。”

男人大步流星離去,夏紓語被甩到地上,揉了揉發疼的脖子,狂咳不止,眼角淚如泉湧。

窗外,夜色濃郁,像塊巨大的幕布,壓得人透不過氣。

林小曦一路望着窗外發獃,直至進了市區,窗外變得明亮璀璨,心情才輕鬆些許。

坐在低奢典雅的西餐廳,林小曦只胡亂扒了幾口盤中擺得別具匠心的食物,便索然放下餐具。

“小語剛懷孕孩子就沒了,那個姓陸的真不是人。”林小曦撐着腮,忍不住和對面的姿容清雅的男人控訴陸潛心的罪行。

某人神情淡淡,繼續優雅地用餐。

林小曦低低嘆氣,早料到他漠不關心的反應,倒沒有特別失落,扭頭望向落地窗外耀眼的浦江夜景,惆悵不已。

她自顧着落寞,不知何時,某人已經坐到她身旁,健實的手臂繞到她腰間,軟唇貼着她臉頰,輕輕地吹氣,“提前回來,想我了?”

林小曦癢得難耐,縮了縮脖子,抬手擋住他溫熱撩人的氣息,低下頭恨恨道,“才不是。”

她明明是因為夏紓語回來,既然回了,便懶得再回清縣罷了。

他戲謔地挑眉,想到在陸潛心家門口,林小曦抬眸飛撲向自己時眸中掩飾不住的驚喜,笑意直達眼底。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江皓辰把她摟在臂彎,漫不經心地講正經事,“下個禮拜的顧氏元宵節酒會上,我和傾情正式交接,你陪我去。”

“這怎麼行。”林小曦為難,微微抿了抿嘴。她倒是想去親眼一睹顧傾情的霸道女總裁范兒,可想到要和顧傾菡“狹路相逢”,她不免發怯。

況且,顧傾菡還是江皓辰名義上的未婚妻,她出現確實不合適。

“還不想給我名分?”他淡淡道,眼睫微微一翹,嗔怒地睨了她一眼。

林小曦恍然,怔怔看着他,水潤的杏眼微微斂着,猶疑不決。

良久,林小曦微微不悅地別開臉,嬌嗔嗔地嘀咕,“還沒到三個月呢。”

明明約好了三個月的期限,憑什麼他和顧傾菡解除婚約,林小曦就得提前結束考核他!

江皓辰淺淺挑眉,“我有辦法把三個月的時間壓縮一下。”

林小曦抬眸,杏眼撲閃,詢問地凝視他。

“一起睡,充分利用晚上的時間。”某人一本正經道,毫不掩飾眸底那抹佻薄的笑意。

林小曦眸色一沉,別開臉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