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曦默了默，神色一點點黯淡，且不說她能否找到能吸引LM市場總監的餡餅，就連見人一面也難於上青天。

學姐似乎看透了她心思，抬手看了看錶，語氣乾脆明了，“史蒂夫每天三點會下樓買一杯摩卡，這就是我約你來的原因，祝你成功。”

史蒂夫便是LM現任的市場總監，四十來歲的白人，出了名的偏執狂傲，但卻功績累累，曾讓兩家瀕臨破產的公司重回巔峰。

林小曦抬頭，清澈透亮的雙眸透着驚喜。

感激地送走學姐，林小曦在窗旁小步轉圈，胸口像捶了個架子鼓，正咚咚咚響個不停。

她還是職場菜鳥，面對面接觸史蒂夫這樣的極富個性的商場傳奇人物，足以讓她心潮澎湃。要說服這樣的人跳進她設的坑，光是想想就讓她驚惶得窒息。

咖啡館悄然閑適，林小曦能清晰聽到，自己局促的心跳和牆上大鐘的秒針走動聲交錯，譜出更讓人精神緊繃的焦躁曲子。

鐘聲悠然響起，大鐘比划出了標準的九十度。

果然，一個頭髮花白，身材勻稱的中年白人徑直走到咖啡廳櫃檯，嗓音渾厚利落，點了陪摩卡，挺拔有型地站在一旁等待。

林小曦呼吸頓了一瞬，隨後抱起桌上的資料和電腦，雙腿微微發抖，忑忑不安地走向目標。

“你……你好，史蒂夫先生，我是林小曦，美皓的產品經理。”林小曦禮貌伸手，除了聲線略微發顫，一切都嚴格遵循了職場禮儀。

史蒂夫不屑一顧，雙手插兜，嗤之以鼻地吐出兩字，“你好。”

林小曦訕訕收回手，儘管已經做過心理建設，想用此等方式來接近史蒂夫的人自然不止她，冷遇也是意料之中，可她還是微微有些失落。

一瞬間，她決定改變策略，拋棄剛才苦心準備的開場白。

本來，她準備不經意提及貓引起史蒂夫的興趣，先恭維一番史蒂夫的愛貓，再慢慢引入主題。然而，對方微微嫌惡的態度，顯然沒留給她足夠的時間，她不得不分秒必爭。

林小曦深呼吸，微微帶笑，“先生，我們美皓的導入儀相信先生已有耳聞，國外的銷量都口碑有目共睹……”

“謝謝。”史蒂夫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咖啡，大步離去。

林小曦微微垂眸，任由處理心頭的情緒積累，快步跟上，被電梯門撞了一下腰，忍痛閃到電梯里。

“先生，如果美皓的導入儀入駐LM櫃檯，能給LM帶來不菲的價值。”林小曦微微氣喘，亂了方寸，乾巴巴地道出目的。

史蒂夫譏諷一笑，語氣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你是誰！”

林小曦明明白白聽出了他並非疑問的意味，遲疑片刻，抬起下巴微笑，不卑不亢，“先生，我叫林小曦，是……”

史蒂夫粗魯地打斷她，狂妄地獰笑，“天下奇談！要老夫和乳臭未乾的Asian　girl談合作？”

林小曦微微蹙眉，極力強忍着他直白的種族歧視，謙和應聲，“先生，我是美皓的產品經理，有過成功推新品的……”

“閉嘴。”史蒂夫蠻橫打斷她，冷冷拋下嫌惡的一眼，彷彿和她說話嚴重褻.瀆了他。

林小曦落落垂眸，她想過，說服眼前這個偏執的白人很艱難，可沒想到，對方根本不給她機會，用一個無理卻無法反駁的理由痛快地給了她答案。

林小曦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也許這是故意他為自己設下的局。

真談到合作，必然是蘇勵出面，她的任務是先探對方的合作誠意，只要對方稍稍表現出一丁點的興趣，她便成功了。

牆上的紅色數字越來越大，眼看樓層越來越高，林小曦凝神靜氣，強打出氣勢，“先生是著名的職業經理人，對我有偏見，但肯定不會對商機有偏見。”

史蒂夫依舊傲慢，但卻無言反駁。

她頓了頓，悄然深呼吸，“美皓現在已經有幾家護膚巨頭作為合作候選，LM是我們看好的一家，先生不妨仔細看看，再做定奪。如您有意，我的老闆會約您詳談。”

史蒂夫輕蔑地掃了她一眼，誇張的笑容把臉扯着有些猙獰，“美皓？Aisan　girl，回去賣電子產品吧。”

林小曦的榮譽感成功被他激起，不驕不躁地反駁，“先生，美皓可不止智能電子出名。”

美皓確實是以智能電子發家，當今的第一大業務也是個人電子，可林小曦她們優質生活部也不差，從醫療護理到護膚美顏，把前沿科技引入客戶的日常生活，影響力同樣不容小覷。

史蒂夫嘴角憤怒地抽動，無比不屑地瞥了眼林小曦。林小曦的話在他聽來無疑是羞辱，赤.裸裸諷刺他沒有與時俱進，信息落後。

清脆的“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林小曦緊跟他背後，心口湧起淡淡的期待。如果他讓自己進辦公室，那基本便是有戲了。

“小姐，請留步。”一位年輕的金髮碧眼美女攔住她的去路。

林小曦急急地繞開美女，極其不自信地試探，“我和史蒂夫先生有業務要談。”

史蒂夫步伐一頓，轉身毫不留情面地怒斥，“Asian　girl，請你馬上離開我的地方。”

林小曦訕訕地停下腳步，努力擠出一個標準的笑容，“先生，剛才我提的合作，相信不會讓您失望，我們靜候佳音。”

“合作？LM不會和美皓合作。”史蒂夫傲慢答。

“先生要是認真看一看我們的資料，也許會改變主意。”林小曦不死心，極力掩飾心底的失落，微笑提醒。

史蒂夫花白的眉頭狂妄一挑，語氣極盡厭惡，“不會。因為老夫討厭你。出去！”

史蒂夫狂傲如傳言，生性古怪，對個人的偏好和想法絕不妥協。愣是這樣的人，能站在商界的頂端，受人敬仰。

她沒有博得對方的一絲好感，反倒把美皓和LM合作的苗頭直接掐死在襁褓。

林小曦怔在原地，胸口忐忑不安的架子鼓聲早消逝得無影無蹤，恍惚中彷彿聽聞心咚的一下無助跌落地面。

“小姐，請吧。”金髮碧眼美女推了推杵在原地的林小曦。

林小曦雙腿一軟，直直蹲落地面，手中的資料飄落一地。就像耗盡全力經歷了一場戰役，退場時虛得厲害。

寬敞簡約的寫字樓大廳，她狼狽地坐在一堆紙中，抱着電腦，微微低頭，透過白得透亮的大理石地面，正好瞥到自己發灰的臉。

一無所獲，白白被人羞辱了一番。

她手微微發顫，一張張拾起散落在地的資料，艱難地起身，捋了捋散放耳畔凌亂的碎發，抬着發軟的雙腿，沮喪地走進電梯。

積累了半天的負面情緒迅速發酵，林小曦沉在其中，注意不到不遠處一雙漂亮澄澈的雙眸緊隨着她，眸光淡淡，似有似無掠過絲絲心疼。

電梯門徹底合上，江皓辰從樓梯口走出，步履淡然，徑直前往史蒂夫辦公室。

金髮碧眼美女錯愕不已，禮貌問好，“江先生。”

史蒂夫原則上沒有預約不見任何人，美女秘書卻不敢阻攔，待江皓辰走到身後，立即拿起電話，局促地告知，“BOSS，江先生來了。”

辦公室裝潢奢華，巴洛克風格的華麗吊頂，沉甸甸的銅燈，考究的沙發，繁冗誇張的藝術品，無一不在宣示主人刁鑽極端的個性。

江皓辰一進門，稀稀落落的掌聲從辦公桌後響起，爾後，史蒂夫轉正辦公椅，正對客人，嘲諷地笑，“沒想到江BOSS連這等小事也要親自操心，來吧，說服老夫。老夫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長進。”

江皓辰漠然走到辦公桌前，不緊不緩坐下，慢悠悠開口，“恰恰相反，我只是來確認，你是不是徹底拒絕她，如果不是，你必須改變主意。”

他不確定，林小曦會不會越挫越勇，感動面前人品作風堪憂的白人。

“這是命令？”史蒂夫不悅地嗤笑。

江皓辰掃了眼周圍，目光透着寒意，黑眸彷彿浮了層冰，“你有意見？”

“老夫雖然沒興趣，倒不介意聽聽你的理由。”史蒂夫嘴角微揚，語氣透着一絲傲慢。

“我沒興趣告訴你。”江皓辰立即答，修長漂亮的指尖在棕黑色的辦公桌上漫不經心地彈跳。

史蒂夫面色微變，牙齒咬着嗤嗤作響，“你還是一樣討人厭，對前任BOSS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彼此彼此，告辭。”江皓辰嘴角微翹，澄澈眸底卻不見笑意，從容不迫地離去。

留學時，沒有經濟來源，江皓辰邊工邊讀，第一份正式的實習便在史蒂夫手下打雜。

史蒂夫當時已經是業界名人，對這經常挑釁他權威的毛小子特別看不過眼。偏偏這小子有點本事，幾次業務亂成一團時他挺身救急，在同事中口碑還不錯。

看不慣對方，又干不掉對方，兩人基本就是這樣的相處調調。江皓辰很多的創業啟蒙，多少受到這個傲慢狹隘的白人熏陶。

要說關係，兩人亦敵亦友，敵對的時候偏多。

時隔多年，兩人關係依舊僵得很。如果不是林小曦，江皓辰絕不可能低頭主動上門。

離開史蒂夫的視線，江皓辰步履變得局促，匆匆下樓，尋找林小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