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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許久,公孫小嬋就在正軒居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董信安花了重金請了長安城內最好的老師,教習她頂尖的音律,舞技,平日讀四經略五書,閑暇時與小青、酒兒做女紅針線。

這日,公孫小嬋剛剛練習完羽扇,躲在樹蔭下抿着茶,自從學會茶藝之後,公孫小嬋的嘴巴越發的刁了,飲茶用陳露,茶葉也從最早的恩施雨露換成了武夷山的大紅袍,就連龍井和鐵觀音都入不了口了,而董信安看在眼中,也是由着慣着。

“嬋公子好雅興,這大紅袍的味道,香氣怡人,真是隔着院牆都能把蔡青給引過來。”話落間,只見一個身穿紫色長袍的七尺男兒闖進了眼中。

“董君叮囑過自己,這園子中,除了小青和酒兒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別人都以為自己是新進來得男伶人。”公孫小嬋心頭快閃過一個念頭,連忙起身作揖,“原來是蔡青公子,失禮了。“

“怎麼,不請我飲一杯么?“蔡青眉目中燦如星子,洋溢着讓人舒心的溫暖。

“請!“公孫小嬋做了請的姿勢。

倆人在樹下的石桌下盤坐,酒兒給茶壺中沏了開水,偷偷瞄了眼右手邊的蔡青,白皙的臉瞬息上了緋紅,默默的退了下去。

這一切,盡收公孫小嬋的眼底,小女兒家的心思,她怎能不懂,只是眼前這蔡青,只能心中惋惜:“可惜了……”

“嬋公子來園子中的天數也是不短了,只是從來不見嬋公子到前院與我等彈琴對弈,每日悶在這正軒中苦練,不覺得乏悶么?”蔡青的聲音如鐘鼓般洪渾有力。

“在下技藝不精,實不敢在兄弟們面前班門弄斧,只得在這裡偷偷練習。“公孫小嬋發覺,這個蔡青與園子中的其他男兒郎不同,他的身上不帶絲毫的女兒氣,反而胸寬體旁,精壯有力。

“那更要與兄弟們多切磋才是。“說罷,蔡青的眸子之中泛起一絲游離。

“蔡青公子說的是。“公孫小嬋不敢多言,只怕露出了自己是女兒身的馬腳,招攬了事端出來。

“其實……那日嬋公子受審,蔡青也在現場。“蔡青終是沒忍住。

“你也在現場?“公孫小嬋聽到此處,不由心頭一緊,”完蛋了,那日自己暈倒後發生了什麼,自己全然不知,難道他知道我是女兒身的秘密,想要挾我什麼?“

蔡青抿了一口大紅袍,神情間多了一份愜意,“沒錯,那日我將琴送到琴鋪換弦,沒想中途遇到了董君,見他與一人爭吵後,神色匆忙,以為他遇到了什麼麻煩,便跟了上去,後來隨他到了衙門外,看到嬋公子正在受審。”

“讓蔡青公子見笑了。”公孫小嬋不由心亂如麻。

“那日我還奇怪,一向喜歡素凈的董君,怎麼會在衙門口摻和這等熱鬧,直到今日看到嬋公子,方才明白,董君哪裡是去看熱鬧,這是去尋了台柱子回來。”

“那……蔡青公子那日,還記得在下暈倒後的事情么?”公孫小嬋試探道。

蔡青將沏好的茶水在嘴巴蹭着,聞着裊裊茶香。

“自然記得,那日嬋公子暈倒後,霍少將軍認定你是他府中的人,要將你帶回去。可是這個時候,來了一個宮娥模樣的女子,在霍少將軍耳邊耳語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霍將軍就將你交予了董君。”蔡青不緩不慢的說著,任茶氣氤氳出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宮娥?”

“不錯,看裝扮,是個宮娥,只是穿着華麗了些,想必是跟了個好主子吧。”蔡青如星子般的眸子在回憶中閃爍着,“對了,聽旁人說,那好像是衛長公主的貼身婢女。”

“衛長公主?!”公孫小嬋的脊背上一陣陣的冷汗掠過。

“怎麼,嬋公子貌似對長安城的勢力背景不太了解。”

“我從前只是個下人,哪裡敢攀附權貴。”公孫小嬋不由自卑起來,想當初,自己也是堂堂的王庭之女,擱在大漢,也是侯府家的姑娘了。

“嬋公子何必如此,咱們園子中的男兒郎,雖是置於這煙花巷柳中,卻也都能結識權貴,為自己的將來謀一個依靠。”說罷,蔡青的眉宇之間揚起一絲惆悵,星子般的眸子像是烏雲密布。

“蔡青公子這話差了,不論男兒郎還是小女子,無論身處何地,都要依靠自己,靠他人,始終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是不牢靠的,也是不自由的。”公孫小嬋輕嘆,“自己之所以這般勤學苦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這些東西也能成為養活自己的一口飯。”

“嬋公子果然與眾不凡,聽你一番話,頓有相見恨晚之感。是啊,雖立於煙花巷柳間,仍然要心中裝着祖國山河,國恨家仇。”蔡青的眸子中升騰起一團陰冷的殺氣。

“蔡青公子似乎有着……這園子中男兒郎不一樣的情懷。”公孫小嬋從蔡青的眼睛中看到了些許剛毅和離愁別恨。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嬋公子能夠得到霍少將軍的垂憐,贖身出了這園子,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當今朝中勢力風雲變幻,但是外戚榮辱,始終是要靠有軍功的人來維護的。”蔡青不輕不緩的說著,束髮上的紫色飄帶隨着微風擺動着。

“蔡青公子說笑了,公孫嬋不過想過平實的日子。”

“伶人的生活,總是黑暗的,何不為自己博上一把。”說罷,蔡青輕嘆,轉身離開,出了正軒居,只留一個瀟洒的背影。

公孫小嬋痴痴的看着蔡青的背影,只覺得心中的愁雲,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我究竟是怎麼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人都能碰上。”

公孫小嬋恨恨的想着,心中卻無法不去承認,“他說的對,我要走出去,必須要靠自己,只是,那宮娥對霍去病說了什麼,竟會出現如此相差巨大的選擇。”

公孫小嬋一個人立於樹下許久,看着蔡青的背影一步步走遠,才回過神來,絲絲琢磨着自己陷入的是場什麼陰謀,霍去病,公孫尉遲,衛長公主,董信安,錦繡,公孫家,玲瓏幫,這一切看起來向一張張密不透風的網,將自己緊緊裹住,自己卻絲毫找不到突破口。

“小嬋姑娘,在想什麼?”酒兒端着一盤杏仁酪出現在公孫小嬋身後。

公孫小嬋嚇得一個抖機靈,連忙捶打酒兒,“嚇死我了,你這麼神出鬼沒,走路不帶聲的。”

“只怕是你看的太入神了,像蔡青公子這樣的男兒,世間又有幾個呢?”酒兒痴痴的說著,眼中儘是少女的憧憬。

“酒兒……”公孫小嬋看着酒兒如此如痴如醉的陷於其中,只想好心提醒,“你可知道,這園子中的男兒郎,平日里都做些什麼?”

“與達官貴人飲酒涉獵,琴棋書畫。還有……酒兒不好說。”說著,酒兒的小臉像是炭火盆邊烤了一般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