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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羅真回府來,錦繡便將賢王府請柬拿給他看:“賞花宴日期在五天之後,是不是顯得倉促了些?”

“這自然是有其目的的。”羅真道:“從太子那邊得來的消息:賢王府一位側妃五六個侍妾,一直這麼過着,但近期,賢王可能就要將婚姻大事提上日程!”

“賢王會娶徐靈珊?”

羅真點了點頭:“通常女子十二、十三歲,就開始議親定下婚約。護國公府徐二姑娘早已出嫁,徐四、徐五姑娘都有婚約,但徐三姑娘徐靈珊,滿十四歲即將及笄,卻從未議過親!顯見是早說好了,徐四姑娘要接替徐大姑娘做賢王妃的!”

羅真譏諷地微挑唇角:“金氏和羅妍愚蠢,賢王卻着實不客氣:一邊求娶護國公府姑娘為正妃,一邊要成國公府姑娘做側室,好計量!”

“那我們去不去參加賢王府花宴?”

“我不脫不開身,去不了,但你要去!賢王府尚無正妃,到時必定是從別的王府請一位王妃代為主持,賢王側妃從旁襄助,參加的人應該很多,你便去宴席上露個面,只管跟緊大眾不落單即可!”

“若是那邊府的也去,少不得要跟她們混一塊!”

“她們去不了的!”羅真道:“我方才回來時進了一趟國公府,與祖父談過了,祖父自會處置!”

錦繡道:“如果祖父看中賢王呢?”

“不能夠,羅家向來不與天家聯姻。祖父稟性忠直,匡扶正統,只對皇帝盡忠,絕不允許羅家人妄自站隊!”

兩天里,錦繡陸續收到來自南安郡王府、寧國公府和賈府的謝禮,以及小姐妹們寫的信,字裡行間對她送去的玉雪膏大加讚賞,塗在臉上清爽舒服,肌膚更顯水靈嫩滑,一整天都保持着極好的氣色。尤其許三小姐,可說是感恩戴德:她只塗用了兩次,臉上令人心煩意亂的小米粒和紅印就全部消失了!

而她們送來的謝禮,顯然是大人幫着張羅的,除了才烹制出來的新鮮點心吃食,還有珍貴的絹帛紗綾、綢緞雲錦,名家定製的珠寶首飾……錦繡十分無語,幾瓶藥膏換這麼多東西,是讓自己有賺頭的節奏啊!

賢王府花宴前一天,成國公忽然親自派人來請羅真和錦繡過府用宴,錦繡多嘴問了句用的什麼宴?來人回道:

“是喜事!國公爺前天出城探訪舊日袍澤,知道那舊友族中有位好姑娘,姑娘家父母早早去世,她為撫養幼弟幼妹不願婚嫁,現今弟妹都已長大成家,姑娘也才二十六七,又生得俏美!國公爺說這姑娘賢良,當場做主立文書,抬了回來給世子爺做側室夫人!今兒午時到家,立馬請人掐算時辰,說是今天酉時二刻良辰吉時,就要拜堂成親!”

錦繡聞言,不由得楞了:成國公這算是直接往後院插手?也太雷厲風行了吧?才兩天時間,不由分說就給他兒子抬個側室夫人回來,不知道羅松會做何感想?

羅真倒是一如既往平靜漠然,聲色不動,只推說有差事要辦,不得閑空,由錦繡這個二房當家媳婦過去瞧看一下熱鬧。

錦繡到得成國公府,只見家丁婢女匆匆忙忙穿梭往來,二堂上張燈結綵披紅掛綠,人聲噪雜紛亂一片——喜堂快布置好了呢!

側室夫人,其實就是貴妾,不同於尋常良妾、賤妾,得夫家看重,可以有正經婚書並要拜過天地宗親,成親後如果丈夫的原配正室出個什麼意外,她有扶正的資格!

當年的金氏就是貴妾,在寵愛兒子的羅老夫人支持下,與原配賈氏同一天進門、拜堂,還獨佔新郎,享受原該屬於賈氏的洞房花燭夜!

性情溫軟的賈氏被她欺負得死死的,因心裡有羅松,瞞着不敢告給娘家人知道!

金氏擠掉賈氏如願坐上正室之位,自以為穩穩妥妥,估計是做夢都不會想到,事隔這麼些年了,她竟然還得承受貴妾的威脅!

錦繡看着收拾停當喜氣洋洋的喜堂,想起一句詩: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金氏的報應,來了唷!

羅松還坐着木輪椅,但他每天都有鍛練,拄拐杖能走個一刻半刻,獨自站會也是可以的,拜堂應該不成問題,讓人稍微攙扶着就行了。

只是納娶個側室,又有些倉促,請的客人也不多,七八桌酒席,但到底是豪門喜事,且新娘的娘家長輩與國公爺是故舊,國公爺授意下,該有的熱鬧喜慶還是要有的。

全程卻只見大太太鄭氏一個人忙着主持張羅,錦繡假意上前請示要不要幫手,並探問金氏什麼情況,鄭氏嘆着氣道:“也是不湊巧,一個兩個突然都病倒了!馬氏要侍疾,要照看二姑娘、三姑娘,顧得那邊顧不得這邊!好在並不是大辦,不然我也是犯難了!”

“二姑娘是在養傷,三姑娘怎麼啦?她不好好的么?”

鄭氏眼中划過一絲煩厭,低聲道:“還不是因為新人進門?弟媳病了,三丫頭卻是心高氣傲,直撞進老太爺書房去吵嚷,老太爺讓羅嬤嬤押着到老太太跟前領了頓家法,二十藤鞭呢,嬌滴滴的姑娘,哪裡還動得了?這不得躺倒在床上!”

原來如此,錦繡不由暗曬:倒底是老將軍,就這也能弄出個一箭雙鵰。

羅老夫人看着是個霸道的,卻早讓金氏給哄得完全不着調,羅松耳根子軟,習慣了依賴金氏,成國公府後院是金氏一手遮天,若要有所改變,還得是成國公親自出馬。

吉時將近,前院書房的雙扇門打開,成國公率先走了出來,在門口頓住腳,轉頭看向門裡木輪椅上的羅松,沉聲道:“葉氏溫順賢良,品性純和,又是你葉世叔的族侄女,你不可錯待!”

羅松垂着眼眸,答了一句:“兒子明白。”

忽而覺得這場景有幾分熟悉,慢慢想起來,是很多年前,他將賈氏迎進門,父親也曾這樣叮囑過他,言詞大同小異:“賈氏溫順賢良,品性純和,你二人又是自幼定親,青梅竹馬,你不可錯待她!”

自己當時是怎麼答應的?羅松抬手抹了把額角——好像,根本沒有回答!

是心虛?還是刻意?已經分不清楚了!

總之,是他對不起賈氏!

說辜負,不如說虧欠,他和金氏,欠了賈氏的一輩子!

他一直知道自己要娶賈氏為妻,賈氏是好女子,他曾經以為兩人會成為一對恩愛夫妻,他願意一輩子對她好!可是,情緣這種東西,或許上輩子就已經註定了的,金氏一出現,他的心、滿腔的情意毫不猶豫地就全部交付給她了!

他原本可以,也打算要去賈府退親,讓賈氏另覓良配,但一念之差,他終究是沒有放開她——守了賈氏多年,他知道賈氏的美好,也看得見別的男人投向她的傾慕眼光,就此將她拱手讓出去,他不甘心!

再來就是,他怕自己承受不了各方議論和壓力!最緊要一條,金氏是庶女,暫時還擔當不起國公府正頭少夫人的身份!

所以才要讓金氏先賈氏懷孕生子、有所倚仗!

他也沒有想到,與金氏琴瑟相和、如膠似漆愛戀情深,兩人之間不能有一絲一毫嫌隙,更遑論一個賈氏!

因為太過寵愛金氏,內心曾經十分厭煩賈氏,賈氏去世這麼多年,極少想起她來。自從雪蓮之事過後,與金氏再不能回復到先前的親密無間,偶爾想起年輕時候與賈氏在一起的情形,黯然發覺,其實賈氏比金氏了解自己,賈氏在成親之前為自己所做的事,成親後由金氏來做,完全比不得賈氏!

自幼訂定,成親前每年大節小節都會見面,兩家離得不遠,平日有事沒事羅松也會去看賈氏,勛貴家不比那些書香門庭過於講究,兩個人可以獨處,賈氏對他總是悉心照料,細膩而周到,而他,受之坦然!

兩人在一起說話不多,但心境安寧平和,感覺輕鬆愉悅!

那樣的相處模式,竟是有點像成親多年、相濡以沫的的夫妻!

羅松忡怔間,不記得轉動輪椅,長隨走過來推他,羅松回過神來長嘆口氣:年輕時候很好,如果當時能沉穩持重些,保持冷靜,約制自己,不那麼衝動單純,自顧沉迷於一個人的****,就更好了!

成國公府世子納娶側夫人的消息傳出,第二天還有人來送賀禮,國公府就又擺了一天酒席,羅真雷打不動上衙門忙他的事,錦繡只好再過府去轉兩圈,這回羅方、羅容也不見了影子,只有羅端露了個臉,羅松不得不坐着輪椅親自出面應酬。

側夫人葉氏,確如婢僕們傳說的那樣,姿容俏美,溫良柔順,京城外百里外華通鎮葉姓是大族,葉氏少年時失去父母,家裡頗有些產業,她既要照顧弟妹,又要料理家業,支撐十年,為弟弟娶了妻又嫁掉妹妹,這樣的女子,絕對不會是柔弱之輩!

從來不管後宅事的成國公,一出手就給羅松娶個這樣的側夫人回來,怎麼看,都像是故意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