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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她坐在真皮沙發上等待了一個多小時,甜美的秘書端進來了兩杯咖啡,一杯茶,一杯水,每次進來的時候都會滿臉歉意,說會議進行的時間比預期的長了,吳秘書難以抽身,還請再稍等片刻。

嫣然無心喝茶,卻也明白小秘書的職責之一便是要保證客人水杯的溫度,所以只要水溫稍微下降,便能聽到輕微的敲門聲,小秘書會笑容可掬的端着一杯東西進來。

咖啡、茶、水,之所以換着來似乎是通過她每次喝的量來判斷客人的喜好。

事實上小秘書判斷的沒錯,她只想喝一杯水,平淡無奇的水。

突然有些佩服這位小秘書,年紀雖小,卻很會洞悉對方的需求。

會議延長對於嫣然來說不見得事件壞事兒,也許她便有更多的時間思考該如何面對琳達.吳,不!應該說是吳玉梅。

關於吳玉梅的記憶被翻了出來,她記得她們經常電話聯繫,小梅很絕望,她說她這輩子算是完了,將會面對無休止的指責和謾罵,還有那會背負一生的污點。

八年前,嫣然是成績優異未來充滿希望的天才級學霸,而吳玉梅則是偷嘗禁果的失足少女。

誰會想到這兩個看似好不搭邊兒的女孩之間竟會產生出友誼,誰又會想到多年後她們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情景。

命運好像跟他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昔日學霸生活困頓,曾經的失足少女卻一身光彩。

嫣然被同齡人狠狠甩到了身後,對於未來她甚至不敢有太多想象,命運從未善待過她。有的時候她甚至會怕,怕自己擁有多少,便會失去多少,儘管如今的她幾乎一無所有。

會議結束,吳雲梅走了進來,坐在嫣然對面,靜的讓人覺得尷尬。兩人許久無話。似是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或者都陷入了某種循環,過往與現在碰撞。他們一會兒是穿着校服的學生,一會兒是在醫院走廊里牽手逃奔的摯友,一會兒又變成了如今這樣無話可說的陌生人。

是啊!八年了,在那些漫長的歲月中。她們都變了。

“這些年,你過的好么?”吳玉梅先開口道。她有太多問題想要問。

問她為什麼會突然和她斷了聯繫,為什麼南華的所有人都說她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她又在哪裡……可這所有的一切最後都變成了這一句話。

你過得好么?

似乎不用回答,從嫣然的穿着和膚色便可知一二。她過的不好,琳達向來冷靜無波的眸子里竟升起了一層霧。

“嗯!很好!”這是嫣然的回答。

雖然仍舊清貧,雖然生活仍舊充滿艱辛。雖然偶爾她背部的傷會隱隱作痛。

但她活着不是么,只這一點她也許就該滿懷感恩。

然後又是長久的無話。茶杯里升起的裊裊薄煙終於在空氣中消散,杯子冷了,小秘書卻沒進來。

誰能阻止這樣的靜默,面對無處安放的悲傷,她們都沒了勇氣,於是就那麼靜靜坐着。

吳玉梅是在等,等嫣然主動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對於嫣然來說,顯然不願提及過往,哪怕是面對曾經的故友。

又或者,對於這次意外相見,嫣然內心是排斥的。

吳玉梅這樣想着,心頭便又無意間生出了些許失落與怨念,她視嫣然為知己好友,是她此生最為信任的人,可在嫣然心裡呢?又將她當做了什麼,為什麼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卻一直未曾聯繫過她。

“嫣然……你,你真的太狠了!”許久,吳玉梅道,將臉埋在雙掌之中,淚水滲了出來,竟像個孩子一樣哭了。

狠?是啊!太狠了!

隱瞞了所有人,殘忍的用她的死在每個人心中都狠狠划上一道,明明是人生中最燦爛多情的年紀,卻沒有人敢去回憶。

曾經,她是恨的,恨南華的所有,一心想要報復,如今卻突然有種愧疚感。

看着痛哭流涕的琳達,嫣然恍然間似是看到八年前的吳玉梅,哭的那麼傷心絕望。

和八年前一樣,嫣然走了過去,將她擁進懷裡,在她悲慟的聲音中竟無故牽出了自己的悲傷,相擁而泣。

朋友是什麼呢?

是歷經歲月侵蝕,卻一見如故的信任。

實在不必多說什麼,一個擁抱便已將多年思念與悲嘆一併含在了久別重逢的淚水中了。

算了~算了!

些許落寞,些許怨念,又算得了什麼呢?

再也沒有嫣然還活着,如此完好的站在她面前更讓她感激的事情了。

關於這八年,如果嫣然不願意說她便絕不會問。

如果那些過往是嫣然心頭的疤,她是絕不會去碰觸的。

畢竟,她們都不再是貪心叛逆的十七歲小姑娘,多年後相逢,她們比任何人都懂得感激與包容。

於是,就那麼哭了好一陣後,兩個人檫乾眼淚,同時相視而笑。

“我的妝沒哭花吧?眼睛紅了么?”吳玉梅用紙巾按了按眼角,妝是肯定要再補的,只希望眼睛不要太紅,都多大的人了,要是被林氏其他人發現她痛哭流涕肯定什麼威信都沒有了。

“不紅,很美。”嫣然嘴角微揚,那是這許多年中難得的笑意。

吳玉梅拿出鏡子照了照,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哭的太醜陋。

在林氏,琳達.吳是近乎冷酷苛刻的首席秘書,可在自己好友面前,她不過是最真實的吳玉梅,會哭會笑,偶爾有些神經大條。

如果過往種種是不能碰觸的傷,那麼至少有一個人,絕對是她們之間的共同話題。

他叫吳琦,今年七歲了,虎頭虎腦。長得十分可愛。

吳玉梅手機里滿滿的都是他的照片,曾經小梅幾跟嫣然說她覺得她肚子里的一定是個女孩。

孩子生下來後,小梅曾暗自傷心了好一會兒,為什麼是個小男孩呢,不過不到幾分鐘,便被這個機靈古怪的小夥子迷住了。

吳玉梅一頁頁翻着手機里的相片,像是翻動着過往種種記憶。好似想將她這八年的點點滴滴都講給嫣然聽。或喜或悲,在嫣然面前,她從不曾保留。

從林氏出來雨已停。她抬頭看着被聳入雲霄的高樓遮擋到只剩下一小片的天空,湛藍湛藍的,像剛剛被洗滌了一番一般,透着難得的清新味道。

曾經。她最怕的便是遇到故人,如今卻覺得其實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畢竟八年了不是么。

都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不過是因為他們在歲月瑣碎中學會了沉澱,懂得了寬容。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那是古老的翻蓋手機。用的時間太久了外表光滑,甚至掉了漆。

“嫣然,在哪兒呢?剛剛羅主管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沒忘記雨荷紡的事兒吧。”電話里的聲音焦急。

嫣然這才想起來,今天下午兩點要去雨荷紡彈奏的事情。匆匆查看了一下未接來電,竟有八個。

雨荷紡是一家私人會所,遵循蘇州園林的建築風格,到處是假山瀑布,亭台樓閣,更邀請多位琴師彈奏古樂。

這是郝美好不容易為嫣然爭取來的打工機會,嫣然在這裡做了半年的時間,每周去兩次,每次彈奏一個小時的古箏,獲得的收入卻是其他幾分工作的好幾倍。

如果運氣好的時候再加上客人給的小費,一個月收入可觀,是她目前最主要的經濟收入。

“不好意思,羅主管,今天有事兒耽擱了。”嫣然忙道歉。

“還有十分鐘就開場了,快去換衣服吧!”羅主管道,若是換成別人早就被他訓斥一番了,可這顧嫣然不同,雖然只是個臨時樂師,但在這裡工作的半年時間裡從未出過任何岔子,琴技精準動人,許多客人更是點名要聽她彈奏的曲目,半年裡只遲到過這麼一次,自然還是要包容的。

穿戴好襦裙,打理好頭飾,調好音律。

嫣然和幾位琴室進入演奏區,那是荷花池中央的涼亭,碧池粼粼,荷花綻放,四周帷幔飄飄,風景絕佳。

古箏音律悠揚,如緩緩而出的涓涓流水,動人美好。

涼亭不遠處的閣樓里,有客人開窗傾聽,荷花、美人、佳音,古色古香,意境幽遠。

能到這裡來的客人多是名流貴紳,商賈政要,還有一部分會帶着外國貴賓而來。

在雨荷紡不僅可以吃到最傳統的中國美食,更能觀賞最傳統的藝術文化和悠久古韻,這也是為什麼雨荷紡在m市眾多會所里最為出色的原因。

他們的房間自是風景絕佳的位置,原因無他,這座雨荷紡是林家的產業,從布景便可知知一二。

林老婦人是名門閨秀,自小便生活在大宅子里,林家又是世代豪門,對古學古韻更是極為考究,幾百年來無論林家在哪個國度,都有這樣一座宅邸,便可知其對古文化的傳承。

“這次來打算待多久?”林書皓道。

“近期都不會走了。”

“果真如傳言所說,將南宮集團總部移至國內?”

“商業機密。”

“哈哈……”難得軒木肯跟他開玩笑,林書皓大笑。

他這個小兄弟本是十分有趣調皮的,卻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臉上常年維持着同一個表情,幾乎跟所有人都疏遠了。

此次若不是他幾番邀請,恐怕這小子是絕不會過來陪他喝酒的。

琴聲悠揚,舉起的酒杯仿若千金重。

他推開窗,仿若在荷花池中見到了多年前在洛溪學院的嫣然。

又是幻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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