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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別睡啦,快上課了。”

肩膀忽然被輕輕拍了一下,李福夢愣愣的睜開雙眼,周圍是下午兩點十分的喧囂。

嘩嘩的翻書聲此起彼伏,身後的小胖子重重的咳嗽幾聲,咯出一口痰,毫無節操的用腳來回在地板上抹來抹去,鞋底與地板摩擦的嗤嗤聲異常清晰。

熾烈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教室,落在一堆堆小山似的書上,白得刺眼,秋老虎時節的午後分外悶熱,天花板上的吊扇有氣無力的旋轉着,左上角那個經過電工幾次修理依然無果的,發出乾澀撓心的滋滋聲。吊扇下面,許多人沉沉欲睡,更多人輕微私語,在燥熱的教室里像蚊群一般嗡嗡不停歇,愈發讓人心煩。

前門外,班主任劉強老師拿着語文課本和一沓試卷,扶了扶鼻子上的棕色眼鏡,將課本和試卷放在陽台上,點燃了上課前的最後一支煙,徐徐吐出一口煙,安靜的看着樓下小廣場,陽光灑落在他一絲不苟的白色襯衣上,將淡淡的汗漬隱藏起來。

教學樓下圍牆外的圍城大道上,不時傳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沒有什麼行人,若是秋高氣爽的日子,原本是可以聽見行人的高談闊論或嬉笑聲。

黑板上方釘着的方形時鐘,顯示着此時的時間:兩點十分,三十分鐘午自習後的課間十分鐘已結束,即將開始下午第一節課。

李福夢愣愣的看着這一切,心中一陣陣悸動,多麼熟悉的夢境!

班主任劉老師將煙頭掐熄,丟進門口垃圾箱里,拿起課本和試卷踏着上課鈴聲走進教室。

“起立,敬禮!”值日生慵懶的聲音響起,同學們嘩啦啦站起,“老師好。”

校園裡響起一陣陣的“老師好!”此起彼伏,陌生卻熟悉。

劉老師將課本試卷放好,上半身前傾雙手支在桌上,掃視了一眼,抑揚頓挫的說:“今天先用半節課講《歸去來兮辭》,剩下一節半做一套測試卷……”

李福夢愣愣的將視線從老師身上收回,落在身邊的席秀涓身上,眼裡是深深的眷戀和遺憾,臨死前還能看見這樣的夢幻,還能見一次同桌的你也是小小的幸福。

席袖涓詫異的看着自己,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李福夢對她溫柔的笑,“席袖涓,還能看見你呢,真好。”袖涓,如果當年我沒有錯過你該多好,現在卻是在彌留之際看見了你。

那一年高三的晚夏,自己為了給席袖涓遮擋住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借口太困站了整整四節課;那一年席袖涓婚禮,自己清晨時分忽發狂,訂了機票回到魁縣只為在人群里看見她最美的瞬間,夜裡抱着一瓶白酒在她家婚房下的黑暗角落裡坐了一宿,醉得一塌糊塗……暗戀席袖涓的過往一一浮現在眼前。

忽然想起韓大爺的那句“她們都在路上,你只配錯過好姑娘”,眼中沁出淚花……

“你哭什麼呀?”席袖涓慌了,急忙去課桌里拿抽紙,卻不小心掃落了桌面上的書堆,書本落地聲打斷了劉老師抑揚頓挫的講課聲,引得所有人扭頭看過來。

“李福夢,你哪裡不舒服?”劉老師有些不悅的放下課本,看見李福夢眼裡的淚花,以為他身體哪裡不舒服。

“沒……沒事。”李福夢口瞪目呆,連話都有些不會說了,心裡異常詫異,這夢似乎真實的有點過分?

“那就好生聽課,別打擾了其他同學學習。”劉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李福夢一眼,多好的一個苗子就被那些個網絡遊戲毀了。

李福夢接過席袖涓悄悄遞過來的抽紙,低頭埋在桌子上,心中悸動盡失,取而代之的是無以形容的震驚,這似乎不像是做夢!

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真不是做夢!

李福夢全身輕微顫抖,心中如有萬道奔雷,渾身瞬間沁出一層大汗,腿間痛感清晰的讓自己明白,這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的生活。

沒錯,如此的真實,一切都是鮮活而生動的。

席袖涓忽然舉手。

“什麼事?”劉強溫和的笑,對這位得意門生深懷希望。

“劉老師,李福夢好像病了。”

劉老師聞言仔細看李福夢,發現了他的異狀,問道:“李福夢怎麼回事,你哪裡疼嗎?”

李福夢恍若未聞,心裡萬馬崩騰亂到了極點。

劉老師放下課本,幾步走過來,“你是不是病了,要不去校醫室看看?”看清楚李福夢滿身大汗渾身輕顫,他急了,不待李福夢回答,又說:“曾小偉,你陪他去校醫室看看。”

後面的小胖子心裡竊喜,不料席袖涓道:“劉老師,讓我陪他去吧,校醫室看不好,也可以帶他去我爸爸那裡看看。”

席袖涓爸爸在縣醫院上班,內科副主任醫師,口碑甚好。

曾小偉頓時很失望,還想着趁這個機會出校去網吧玩一下午遊戲,不料被席袖涓給攪黃了,氣得一佛升天三佛出世,可劉老師又在身前,不敢表現在臉上。

劉老師略一思考,點頭應允。

席袖涓攙扶着渾渾噩噩的李福夢出教室,下樓穿過小廣場,向實驗樓下面的校醫室行去。

李福夢忽然道:“我沒事,不去校醫室了。”

“可是……”席袖涓有些焦急,或是因為秋老虎的緣故,額頭上沁出一層層細汗,沾着幾縷劉海,淡淡的處子香味宛若大熱天里的一道蓮花清香,清幽而淡爽。

李福夢心中百感交集,多麼熟悉的感覺,真好。

從最初的震驚狂亂中清醒過來,李福夢現在急想確定一件事,也想要做很多的事,對席秀涓輕聲提議道:“大概是教室里太悶,出來呼吸到新鮮空氣後感覺好多了,我們去操場走一下再回教室好嗎?”

見席袖涓還想堅持,李福夢率先向操場走去,席袖涓果然不由自主的跟着自己身後上了台階走進操場。

高一的班級在上體育課,集合在操場各處做着熱身運動,體育老師看見李福夢兩人,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敢在上課期間正大光明的在操場約會散步,兩人膽子有夠肥膩。

圍繞着暗紅色塑膠跑道慢慢散步,李福夢忽然問道:“席袖涓,今天幾號?”

席袖涓想也不想答道:“十七號。”

“2003年9月17號?”

席袖涓詫異的嗯一聲,看了李福夢一眼又垂下頭,似一朵不勝嬌羞的蓮花,這還是她第一次和男生逛操場,今天李福夢是怎麼了,給人怪怪的感覺。

“2003年,竟然回來了呢……”李福夢低聲自語,聲音里除了驚喜,還有一絲淡淡的憂傷。

席袖涓茫然不解,不明白李福夢在說什麼,總覺得他有點失魂落魄。

上體育課的學生開始排隊跑步,兩人走到看台上,操場是校園最高的地方,在看台上可以俯覽整個校園。

一絲極其細微的熱風拂來,捲起席袖涓碎花長裙,白色的小內內在裙間若隱若現,雪白的長腿朦朧隱約,讓人禁不住產生無限遐想。

“席袖涓,剛才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席袖涓好奇的問:“什麼夢?”

李福夢眼裡浮出一抹沉重,緩緩的說:“夢裡你高考前出了點小狀況,考試發揮失常,去了一所專科學校,後來嫁給了你爸帶的實習生,而我高考超常發揮,走了個一般的二本,在大學裡荒廢了四年時光,畢業後娶了一個不算丑卻很愛我的妻子,夢裡我只工作了一年,就因身體不好,一直頹廢的宅在家裡依靠父母支持過活,不通人情世故,虛度光陰,生活事業一事無成,忽然有一天就……死了,肝硬化。”

夢裡自己那殘缺的人生,被病痛折磨得對生活充滿失望,整日活在頹廢和幻想之中,極度缺乏社會經驗。

席袖涓揚起臉,將被細汗粘在額頭上的几絲劉海捋順,“別亂想,做夢而已。”

“席袖涓。”

“嗯。”席袖涓應道。

李福夢的心忽然劇烈跳動起來,鼓起勇氣盯着席秀涓的眼睛,輕柔的說:“那夢很長,我也很……喜歡你!”

說完這話,李福夢惴惴不安中多了一份釋懷,那個長長的夢裡,我喜歡過很多女人,也有過不少女人,可這句話憋在心裡永遠也沒對席秀涓說出口,如今醒來,它終於不是再是埋藏在心裡最深處的秘密。

席袖涓有些慌亂,眼神茫然而靦腆,絞着碎花裙上的飄帶,低聲吶吶的說:“別鬧,高三了呢……要好好學習啊李福夢,你要是沒事我就先回教室。”

心裡慌亂如小鹿亂跳,還夾雜着一點小小的高興,李福夢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說這些話,多難為情啊,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經常偷看我,那天還體貼的為我遮了一上午的太陽,是真的喜歡我想追我么?

哼,看你表現,不對,是不給你機會。

哎呀,我這是在想什麼呢……不過話說回來,李福夢長的真挺耐看呢,就是略微瘦了些……

李福夢看着她穿過操場,在秋日陽光里如一朵蓮花,那麼的動人而耀眼,直到消失在台階下,心裡才長出了一口氣,“這不算是拒絕吧?”

腦海里突兀響起一道冰冷不帶情緒的語音:“恭喜寄主獲得情感成就:表白菜鳥。寄主獲取第一個成就,系統啟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