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人生，究竟是喜劇還是悲劇，並不是因為生活質量的還壞來決定的，而是取決於這個人對待人生的態度。”說這句話的人是石教授。

此時石教授正倚在病床上，而高遠和石燕則坐在病床前。

沒錯，高遠和溫雅把給青山孤兒院捐款的事情商量好之後就分開了，溫雅繼續回去工作，而高遠則到醫院來看石教授。

本來高遠是和石燕在昨晚的電話中就約好了，不過因為溫雅的突然出現，所以當高遠到醫院的時候，石燕已經在陪石教授有一會了。

石燕眼圈發黑，就和她昨天在電話里跟高遠說的一樣，很明顯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雖然石燕來看石教授之前還故意打扮了一下，到了醫院也盡量保持微笑，可石教授又怎麼能看不出來自己女兒這幾天過的很累？

所以當高遠也來到醫院後，石教授就讓他們倆都坐到了旁邊，說了這樣一番話。

“你們覺得我忽然得了癌症，這是悲劇？不不，要是這麼想你們就錯了，我的生活質量可能真的不好，中年喪偶，鰥寡孤獨里我就佔了一個，而且我這一生也沒什麼愛好，大半輩子不是在實驗室里做實驗，就是在課堂里教書育人，也研究出了幾個課題，也教出了幾個好學生，不過這些也都沒給我帶來什麼經濟效益。不過說真的，我這一生其實還是很欣慰的，我有這麼好的一個女兒，而且馬上就又要有這麼好的一個女婿了。”

石教授說的女婿，當然說的是高遠。

“燕兒啊，我給你講過居里夫人的故事，居里夫人她提煉出了鐳，可鐳被發現之後，價格飛漲，居里夫人竟然買不起哪怕一克鐳來繼續她的研究，最後居里夫人還是死於鐳的輻射，你能說居里夫人這一生是悲劇么？不不，你只能說這是奉獻，科學上的無私奉獻。如果有了這種態度，其實生死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有些遺憾我研究了一半的課題罷了。”

溫雅早上還讚歎高遠的胸襟，可當高遠面對石教授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的胸襟跟石教授一筆那就雲泥立判了。

“爸，你放心吧，你的這個課題，我跟高遠一定會繼續研究下去的，一定會有成果。”石燕說。

“對啊，這就好啊，那你怎麼還把自己弄得這麼憔悴？”石教授說：“我是病了，你再傷心難過，也治不好我，那還不如把精力放在你的科學事業上，雖然你比高遠要差點，可你的身上，也真的很有天份啊。”

“嗯，”石燕說：“其實我沒睡好真的不是胡思亂想的原因，而是這兩天我忙着做實驗，有點累罷了。 ”

高遠當然知道石燕這是在說謊，因為實驗室都沒了，石燕又能去哪做實驗呢？

實驗室被收回的這件事，石燕並沒有告訴石教授，她是擔心石教授聽到這個消息後會生氣。要知道，和病魔做鬥爭，心情狀態可是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

“那也不要太辛苦了，”對自己的女兒，石教授自然是格外的慈愛，不過既然說到了做實驗的事情上，石教授絕沒有理由不問一句的：“我那個課題現在進展到什麼階段了？”

“爸，你看你，在醫院還想着這些。”石燕雖然這麼說，可也知道自己如果不說，那爸爸一定會很着急，這才笑了笑說：“有高遠在，這個課題的進度還是很快的，現在都已經進展到第五個階段的中段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石教授連連點頭：“來來，你們兩個給我好好講講實驗的過程。”

石燕只能用謊言來彌補她剛剛的謊言，隨便找了幾種還算靠譜的化學物質，說在這幾種物質裡面，已經提煉出了他們想要得到的分子元素。

不過石燕對於細節不可能說的明白，幸好旁邊還有高遠在，把實驗的過程編得天衣無縫，就連石教授也根本沒有發現破綻，高興的合不攏嘴，直誇高遠和石燕兩個人幹得好，幹得妙。

石教授當然也提出了他的一些看法。

石教授畢竟是國內有機化學領域的權威，他提出來的意見，自然每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石燕更是已經逃出來了筆記本，把石教授和高遠討論的一些細節記了下來。

本來是一個探望病人的場景，可最後卻變成了一次專業的學術交流討論會。

這一討論就停不下來了，先是討論了半個上午，到了吃飯時間，等吃過了飯，又討論了一個下午。

等到了晚上探視時間該結束的時候，石燕的小本子上已經密密麻麻的記錄了三十多頁！

“痛快啊，今天真是太痛快了，”石教授大呼過癮，又說：“以後你們沒事也就別來探望我了，尤其是燕兒，你天天來能有什麼用？還是好好搞研究，等有了什麼想法再來跟我好好聊聊，可比你們天天來看我噓寒問暖強多了，噓寒問暖的事情，有護士就夠了，你們來了也是多餘。現在天也晚了，我也該下逐客令了，你們都快回去吧。”

石燕笑着說：“我是你女兒，你的逐客令對我也有用啊？”

“有用，當然有用，你是我女兒，我第一個逐的就是你，你看你眼圈都是黑的，快點回去休息吧。”

的確也要到了醫院結束探視的時間，就算石燕不想回去，一會也會有護士來讓她走的，只好回過頭拉住高遠的手，說：“那咱們就先回家吧。”

看石燕和高遠在一起相處的很愉快，石教授也很欣慰，有了高遠，至少石燕的心中還會有個“家”的概念。

“對對，你們倆一塊回家吧，我這幾天也聯繫了一些親戚，有你大舅，有你二舅，找個時間給你們倆辦個訂婚儀式。”

“爸，訂婚而已，你搞得那麼隆重幹什麼啊。”

“這還隆重？這就已經很簡單了，都是比較親的親人，你媽死的早，你小的時候你這兩個舅舅可是很疼你的，現在你訂婚了，怎麼說也得讓你這兩位舅舅來見證一下。”

見爸爸這麼說，石燕也就都隨着爸爸的意思了，而至於高遠，那更是不會說什麼意見的。

……

從醫院出來後一天又已經過去了，天色晚了，高遠雖然說沒有意思真要和石燕回家過夜，可把她送回去總是理所應當的。

一路回家的時候，石燕已經很自然的挽起了高遠的胳膊，並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遠本想把石燕送回家後，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可才一推門，高遠就感覺一愣。

亂，的確是太亂了，他還沒見過石燕家中這麼亂過。

地上全都鋪滿了各種科研文獻和資料，隔着不遠還會有一摞一摞的書籍堆成一堆，整個客廳，竟然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就連沙發也早都已經不知道被石燕搬到哪裡去了，騰出地方來放的是自己整理過的那些實驗記錄；茶几倒是還留着，不過上面卻擺滿了一些常用實驗器皿，比如試管啊酒精燈啊之類。

而高遠說的亂，其實還不僅僅限於地上，就連牆壁上也是一樣的亂。

牆面上已經被石燕沾滿了白紙，上面全寫的是各種各樣的化學公式和分子結構。

“你這是？”高遠都愣住了。

“是不是家裡太亂了，對不起啊。”石燕很快在地上整理出了一條路，說：“你先進來坐吧，不過客廳沒地方做了，你先到我的卧室去坐一坐吧。”

“我倒是不累，可你把家裡弄成這樣，是要幹什麼啊？”

“我這兩天每次去看我爸爸，他都會詢問實驗的進度，可我們的實驗室已經被學校收回了，我沒敢告訴他實情，我不想讓他失望，所以只能自己研究研究來和他探討了。”

倒是難為了石燕。高遠知道石燕雖然是研究生，可化學方面的成就那和石教授是根本沒得比的，現在石燕要跟石教授撒謊，那可肯定要下一番苦心了。

難怪今天在醫院的時候，石燕跟石教授說課題進度的時候，說的那幾種有機物還真的很合理。

石燕繼續說：“我也想好了，我一定要在我爸爸生命的最後時刻，拿出一些成果，不能讓他帶着遺憾離開。你前兩天不是跟我說咱們可以弄個自己的私人實驗室么？當時我並沒有太當回事，不過後來我又想了想，雖然找個實驗室不容易，藥品也很難弄到，可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想辦法，總是能夠解決的。”

“所以你就打算把家裡弄成一個實驗室？”高遠問。

“那到不是，我只能在家裡做些簡單的實驗，很多有危險的我都不敢嘗試，怕萬一弄出爆炸啊什麼的事，可是對左右鄰居太不負責了。”石燕說：“可我這些天也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來做咱們的私人實驗室，所以在家裡先研究研究理論的東西，如果咱們找到了實驗室，進度也不會落下了。”

難怪石燕聲音沙啞，眼睛和熊貓一樣了，看看滿牆的化學公式和分子結構就知道，她這兩天肯定沒少熬夜。

簡直一個科學女狂人啊。

高遠知道這個時候他勸石燕什麼，石燕都不會有心情好好睡覺的，如果自己真想幫她，那還不如幫她一起做做研究，笑着說：“我來跟你一起弄。”

“這……”石燕猶豫了一下：“這裡太亂了吧，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要不我先整理一下。”

“不用不用，”高遠連忙搖手說：“就坐地上就可以了。”

高遠本就隨隨便便，不是個矯情的人，更不會像某些人坐個沙發還要考慮沙發是不是真皮的，乾脆盤腿就坐在了地上。

見高遠這樣，石燕也會心的笑了，就在高遠的旁邊也清理出一小塊地方，將很大很大的一張白紙鋪開，又抱過來了好幾摞和課題研究到的第五個階段有關的資料放在旁邊。

然後靠着高遠坐了下來，給高遠說了說這兩天她所研究的內容和方向。

一邊聊，一邊寫，很快，這張大白紙上，很快就被高遠和石燕寫的密密麻麻，全是各種各樣的分子結構和各種各樣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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